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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星发来信息,要柳依依去看看自己的存折。柳依依知道是钱已经进来了,可并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反而有些难受,不敢去面对这个事实。犹豫了一天,还是忍不住用卡在自动取款机上查了,果然有三万多块钱。看到这个数字,柳依依心里有一种震撼,这是自己一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震撼之后是一种紧张,走在校园中背上的汗都出来了,浑身燥热。她后悔了,彻底地后悔了。不应该那样去逼秦一星,根据几年来的经验,应该相信他哪怕那边有了一个严妍,也会照顾自己到毕业的。柳依依彻底地后悔了。

她掏出手机给秦一星打电话说:“你偷偷地在我存折上放那么多钱干什么?”秦一星说:“不是你要我放进去的吗?”柳依依说:“谁叫你放了?拿回去!”秦一星说:“放了就不拿回去了,反正早晚是你的。”柳依依带着哭声说:“求你拿回去吧!”秦一星说:“我知道了,依依,我知道了。”

下午宋旭升来了电话,约柳依依见个面,晚上一起吃饭。柳依依说:“那我带几个同学来。”宋旭升说:“我请她们干什么,又不认识,我就请你好了。”柳依依说:“那我不去好了。”宋旭升说:“我就请你。”柳依依说:“那你等会儿再打电话过来。”她又给秦一星打了电话,把事情说了,又说:“你说我去不去?”秦一星说:“去。”柳依依说:“世上哪有这么小气的人?将来会憋死我的。”秦一星说:“男人小气是优点,第一不会去找别的女人,舍不得钱。第二顾家,钱没用掉总在家里。”柳依依说:“你就那么想把我推出去吗?小气都成了优点。”秦一星告诉她要穿哪条裙子最出身材,还要化点淡妆,第一印象很重要。柳依依说:“我认识他都六七年了。”秦一星说:“那还是很重要。你听我的,我知道男人怎么想的。”柳依依说:“你们怎么想的,连我都知道,年轻漂亮身材好,腰肢会抒情,屁股会说话。”秦一星笑了笑说:“知道就好。”又说:“谁叫他是个男人呢。”

柳依依跟宋旭升约好了五点半在校门口接,去金牛角餐厅。五点半柳依依到校门口,宋旭升已经等在那里了,双手推着部单车。柳依依说:“怎么去?”宋旭升拍了拍单车后座。柳依依说:“今天有同学看见我搭在单车后面,明天全校都传遍了,柳依依回到解放前了。”又说:“我们打的去吧。”宋旭升说:“我们搭公交车去,反正还早。”正是下班的时候,车上很挤,柳依依有点不适应。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坐过公交车,很久以来,她不是坐秦一星的车,就是打的。刚上去时非常闷热,车开动后就好些了。宋旭升一手抓着车的扶手,一手搀着她的胳膊。柳依依想,坐小车和搭公交车的区别就是秦一星和宋旭升的区别,不然怎么说选择一个男人就是选择一种生活呢。

在餐厅要了一个情人卡座,宋旭升把菜单递过来要柳依依点菜。柳依依想,打的都舍不得,还点什么菜?就说:“我喜欢吃煲仔饭。”宋旭升马上说:“怎么跟我一样?”就要了两份腊肉煲仔饭。宋旭升说:“以后我们每个月来两次。”柳依依说:“哪里有那么多以后?”宋旭升说:“怎么就不能有?我觉得自己还可以,钱以后再赚嘛。”柳依依说:“有那个以后吗?你看你毕业都五年了,要有还等到今天?”宋旭升说:“允许我有个过程嘛,孔子说三十而立,我还有两年。谁也不能保证我不是支潜力股。”柳依依想,等你这支潜力股爆发行情,自己恐怕连青春的尾巴都抓不住了,怪不得别的女孩都说,只要现货,不要期货。正想着宋旭升说:“你对我感觉怎么样?”柳依依没有方向感,就说:“当然,是吗?当然。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宋旭升听到“当然”就很高兴说:“我也觉得我自己还可以,主要是现在的女孩眼盲,太不会看人了。”她说:“真的,她们怎么连这块埋在沙子里的金子都没发现?”宋旭升嘿嘿笑说:“有柳依依一个人发现就行了,就足够了,一辈子都够了。”柳依依忽然有点感动,她没料到自己面对一个男人还有感动。她说:“有今天晚上就了不起了,一辈子我是不敢想的。”宋旭升霍地站起来,涨红着脸,右手一根指头伸出来:“为什么不相信我?你看我,”他左手在胸口抓了抓,又去抓头,再回到胸口抓了抓,要把心掏出来似的,“你看,你看,”那根指头也往上一戳一戳的,“指天发誓,你看我,”又焦急地左右看了看,手伸到裤口袋里,把两只口袋翻出来,抖了几下,想找到一样什么东西来证明似的,“是吧,是吧!”柳依依说:“慢慢说,坐下来慢慢说。我们今天不说这么多吧。”宋旭升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似的说:“那就过几天再说。”柳依依说:“说不说,那再说吧。”她想,如果他知道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搁不住的东西,他还会这么指天发誓吗?

结账的时候是四十块钱,宋旭升说:“怎么正好是四十整?”伸了手要看账单,马上又收回来,手背对着服务员很豪爽似的扬了扬说:“算了,去,去。”柳依依作势说:“我来付好了。”宋旭升忙说:“我付得起,我付得起,你不要那样想我。”又说:“我什么时候给你留下了这样坏的印象呢?”

回到宿舍,柳依依给秦一星打电话,想讨论一下宋旭升的事。秦一星说:“在开会。”柳依依说:“在哪里跟谁开会?”说完却发现那边已经收了线。她心沉沉地坐在床上,想着有几次跟他表演激情时,有电话打进来,他也是这样应付的。过一会儿秦一星又打了电话来,约她明天晚上去荷韵见面。去了荷韵在包厢坐下,秦一星望着柳依依,研究的神态。柳依依说:“你那样望着我干什么?”秦一星说:“看你这几天有什么变化。”柳依依说:“才几天我能有什么变化?我老得那么快吗?”秦一星说:“真变化了我也看不出来,昨天……是不是?”柳依依说:“瞎想,一点情况都没发生。”又说:“不了解你的人,都不会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秦一星说:“希望我真的是瞎想。”又说:“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柳依依说:“你问什么问题还征求过我的意见?”秦一星说:“我们认识有三年多了,是不是?”柳依依说:“都快四年了。”秦一星说:“这几年除了我,你还跟别人有过来往没有?”柳依依抿着嘴一笑说:“当然,前天我还去看了苗小慧呢。”秦一星说:“我说男人。”柳依依说:“男人?昨天晚上见了宋旭升,向你汇报过了,还有春节时,我爸爸……”秦一星手掌凌空砍了一下,把她的话切断似的说:“别扯。”柳依依说:“不知道你的人都听不懂你的话。”她用手机拨了秦一星的号,接通了但他的手机没响。她说:“你以前在家要设置静音,现在在我这里又要设置静音,你活得这么累,可怜啊!”又说:“这样好不好,我们坐在这里,把手机交换了,看谁的手机上会出现一些肮脏的信息,那样就知道谁跟隐身的第三者有来往了。”说着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推了过去。秦一星没看见似的说:“那说起来你还很纯洁呀!”柳依依说:“你敢把这两个字对你自己说吗?”秦一星说:“怎么不敢?”又说:“虽然没有什么不敢,最好还是别用‘纯洁’这两个字去要求男人。”柳依依说:“不要求男人,又怎么能要求女人呢,难道男人自己跟自己不纯洁?”秦一星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说:“说起来也是的啊!”又说:“他们跟自己不纯洁,那不奇怪,谁叫他们是男人呢。”柳依依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成了下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