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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躺在那里,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流泪了,可是,很意外地,没有眼泪。她心里只有一个恨,恨,恨。恨秦一星,更恨自己。可恨完了,还是找不到方向。就这样离开他吗?她把自己问住了。无论如何,自己是需要他的,他真的就像自己的太阳,他来了,光明有了,温暖也有了。柳依依看清了自己心底的那个结论,有点不敢正视似的。意识到这一点,柳依依回过头想,作为一个男人,秦一星也的确太艰难了。能够给自己的,他的确也全都给了。她叹息一声,找不到出路,也没有出路,唯一的出路就是忍,忍,忍。太委屈了,太悲哀了,经过了委屈和悲哀,也只能忍,忍,忍。柳依依两天没跟秦一星联系,想等他主动。到了第三天,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发信息给他说,你真的这么狠心?

这个周末,秦一星陪柳依依吃了西餐,出来天已经黑了,下起了小雨。他们准备去看新上映的《上海往事》,车开到半路,秦一星接到一个电话,是女儿琴琴打来的,要爸爸带她去玩。秦一星把车停在路边说:“怎么办?”柳依依说:“我说怎么办你会办吗?”秦一星说:“那我送你去看吧。”柳依依说:“我一个人看什么看!”秦一星说:“告诉你了,我的状态是钢板上钉钢钉,根本无法改变。你的心态那么不平衡,不甘心,也没错,也无法改变,怎么办呢?”柳依依沉重地叹一声,要他送自己回康定。一路上秦一星不停地说对不起,柳依依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没有比这话更没有意义的话了。”秦一星拼命叹气说:“难啊,累啊,真的羡慕那些规规矩矩的男人啊!”柳依依说:“我也羡慕那些规规矩矩的女孩!我怎么这么倒霉,认识了你!”秦一星叹气说:“那,我们……”柳依依在大街上下了车,站在街边。秦一星说:“下雨呢,把伞撑开。”柳依依还是不动。秦一星说:“实在对不起,你可怜可怜我吧!”下了车轻轻拥了她一下,“没有办法,实在没有办法。”后面的车拼命按喇叭,秦一星只好回到车上,又说了一大串对不起,去了。撑着伞站在路边犹豫了一会儿,柳依依不知该往哪里去。她试探着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前面没有什么在等自己,又往另一个方向走,还是不对,不对。突然,一声尖锐的喇叭声,听见有人在骂:“母鸡!”她移开伞,发现自己离一辆小车不到半米。她疑惑地望着驾车人,那人说:“就是你!想死去跳楼投河,河里又没盖盖子!轧死你我怎么办?人可不能太自私了!”她这才知道自己走到街道上来了,赶紧退回去。

柳依依漫无目标地在雨中走着,又停下来,呆望着街景,来来去去的人很虚幻,闪闪的霓虹灯很虚幻,连自己也很虚幻,轻飘飘的像一个很大的布娃娃。在细雨迷濛之中,恍惚间她觉得自己退到了时间深处,现在正站在三十年代的上海街头,眼前的一切,正是心目中的旧上海,而自己,正是电影中的一个人物。她轻轻嚅动嘴唇,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好一会儿突然省悟了,自己其实并不知道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