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发烧

一顿午餐,吃得索然无味。

沈寻放下刀叉,转头望向窗外,原本万里晴空,转眼竟涌上朵朵乌云,随风而来。

她看了看对面的许泽宁,他面色沉沉,不知是不是电话会开得不愉快。

“工作有什么问题吗?”出于礼貌,她关心地问。

“怎么,巴不得我早点回去?”他拿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有些嘲讽。

沈寻懒得再理他。

走到露天停车场,她手还没触到把手,许泽宁一把按住车门,将她困于身下,眼中冒火,终于忍无可忍。

“你做什么?”她瞪大眼,努力挣扎。

“做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男人,他的怒气更盛,“寻寻,我耐心地等你长大,小心翼翼地呵护你,结果换来的是什么?你厚脸皮地倒贴其他男人?既然你把自己搞得这么随便,我又何必客气?”

循着他的目光,沈寻侧首,也看见了靠在车旁抽烟的程立。

高大身影之后,是沉云密布的天幕,而他一双眼,如寒星般冷静,仿佛她与许泽宁的纠缠,于他不过是路人的戏码,凑巧的热闹,看过就忘。

是了,他说过,他没有心。他早就修炼成金刚不坏之身,虽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气急之下,她反而弯了弯嘴角,轻声笑了,美眸尽是流光溢彩般的美。

“许泽宁,你不爽什么?不爽从前乖乖跟在你身后的小女孩,如今长了刺,牵手都扎你?不爽在她最无助的时光,你陪过她,她却不知回报?如果你要计较这恩情,没问题,我这就随你回酒店,春宵苦短,我们珍惜时间。到时候你要我怎么配合都可以,叫宁哥哥还是泽宁,你自己选。”

言笑间,媚眼如丝,抛向不远处的男人,夹着一点点恨,一点点狠。

世人谁不是,越得不到的越想要,得到的却轻易荒废。

眼看汽车载着一双痴男怨女绝尘而去,程立收回视线,用力吸了口烟。

脑中却不听使唤地回放:春宵苦短,我们珍惜时间,到时候你要我怎么配合都可以……一低头仿佛画面就在眼前,她娇声唤,媚入骨,宁哥哥、宁哥哥。

狠狠掐了烟,似断了念想。

与他何干。

许泽宁一路黑面。

一进房间,他人就跟了上来,转身将她压在房门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要是真想演戏演全套,我不会心慈手软。”

“怎么,是不是一路都在期待你那位程队追过来?”他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可惜啊,他好像并不在意。”

“谁说我演戏,我再认真不过,”沈寻被刺痛,直视他的眼,“我第一次拿刀割手腕,沈晋生也说我是演戏。”

脑中闪现过往血腥画面,许泽宁热情消退,缓缓松开手,眼神里漫上无奈:“他是你父亲。”

“他除了送我一个精子一个姓,和我还有什么关系。”沈寻平静出声。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如今年纪也大了……”

“你若再替他说情,别怪我翻脸。”

“我们这样也不算多友好,”到底拗不过她,许泽宁抵住她额头,无奈叹息,“寻寻,我大概上辈子欠你的。”

“你想气我,气我失去理智伤害你,好让你趁机一刀两断,对吗?”退开身,他又恢复彬彬有礼贵公子的模样,“我不会上当,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在乎再多一些时间?”

“我累了,让我自己待会儿好吗?”沈寻轻声道。

“寻寻,从你15岁起,你做的每件事都只是为了寻找新鲜刺激,那位程队,对你而言是不是也一样?”

出门之前,许泽宁扔下这一句。

晚上八点,淅淅沥沥又下起雨,声声砸在车顶。车厢里已经烟雾弥漫,程立摁下半面窗,蓝色烟雾逸出,冰凉的雨水打湿了手臂。

“三哥?”一旁的江北瞅了一眼旁边的小楼,低声唤他。

黑眸一沉,程立吐出一个字:“上。”

一时间,四层楼的酒店里呵斥声、尖叫声、叫骂声、碰撞声交杂。

几下玻璃的破碎后,有人从二楼跳了下来。程立一把推开车门,追了过去。

黑暗的小巷,只穿了条短裤,光着上身的男人在离程立十米远的地方停下,猛地转过身。

程立也停了下来,瞅着他手里的刀,淡淡出声:“薛老板,我劝你不要犯傻。”

“程队,你放我一马,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你要是非得较劲儿,我就不客气了。”朝阳酒店老板薛清的声音里透了几分狠劲。

程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好啊,你试试。”

不知是小巷里穿风有些凉,还是程立在夜色里镇定的眼神,薛清瑟缩了一下。

“让开。”他咬牙再次威胁。

程立摸了摸口袋,瞅了他一眼:“冷不冷?要不要抽根烟?”

“老板,快跑!”一声暴喝传来,程立背后劈来一道寒光。几乎是同时,薛清也举着刀朝他冲了过来。

五分钟后。

江北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瞅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又关切地看向程立淌血的右上臂:“三哥,严不严重?”

“没事儿,不深。”程立左手捂着伤口,神色沉静,“带他们走吧。”

第二天清晨,沈寻到局里办公室时,只看到张子宁一个人。

“怎么就你啊,”她看着他有些疲倦的脸色,“昨天没睡好?”

“昨晚上出勤了,查到21克海洛因,140克麻古,”张子宁捏捏眉心,“程队他们都没怎么休息,这会儿在审讯室呢,估计还能钓出些东西。”

“你手怎么了?伤着了?”沈寻看到他抬起的手背上有擦伤和瘀青。

“嗨,我这是小事,”张子宁抬手比画,“受伤的是程队,对方拿了那么长的西瓜刀,我看着都有点发怵。”

沈寻心头一紧:“他严重吗?”

“要我说该休息下,但他完全不当回事,”张子宁摇摇头,“唉,他一直这样,我们谁也说不动他……”

他话还没说完,沈寻已经出了门。

沈寻不声不响地进了审讯室,在桌上放了一杯奶茶,拿了笔记本坐在角落里专注地听。

“东西都让你们搜到了,你还想怎么样?”薛清红着一双眼,被折腾了一夜,情绪已经开始暴躁,“我女人都没跟我跟得这么勤,程队,你是有特殊癖好吗?你喜欢我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江北冷冷地提醒。

程立没急着说话,端起一旁的马克杯喝了口茶,伯爵茶特有的香气混了牛奶,一口下去,温暖提神,他顿时感觉浑身都舒服了很多。

“子宁,把薛老板的酒店给我好好翻下,别怕麻烦,要是弄乱了,薛老板正好翻新下,回头生意更好。”他扬起嘴角,淡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