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锦走过前院,流水席桌椅还摆放在院子里,纵使他心里有了准备,走近灶房还是被眼前的狼藉惊着。

满满当当的筷子、碗、盘,脏乱的堆放着,到底昨天是为自己儿子忙活亲事,林锦挽起袖子就开始清洗。

洗到一半,老四家的过来了。周四丰和三哥年纪相仿,所以走得近些,四丰媳妇儿叫林桂花,和林锦又恰巧是同姓,同样不受周奶奶的重视,于是两家走的近些,互相宽慰。

“锦哥起这么早?”林桂花先打招呼,又问:“还有哪些要洗的,我来。”

“我就快洗完了,不忙。”林锦觉得自己已经上手满是油污了,就别脏弟妹的手了,“你烧火煮粥吧,昨儿还剩的菜,你知道放哪了吗?”

林桂花啐了一口,“哪有剩?都叫人连吃带装的,进了各自家里了。”

周寂年昨天的婚宴,在大井村好些年没见过了,到底周家是富农,每个菜里都能寻着两片肉,可不馋坏了村民嘛。

林锦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林桂花又说:“不过也好,成家立业,明年寂年再中个秀才,喜上加喜!就看这宁哥儿旺不旺夫咯。”

若真像弟妹说的,那日子倒真是有盼头了,林锦洗的更有劲了。“该是旺的,他这进门,我和三丰一个铜钱都没出。”

“那是旺的。”林桂花舀水刷锅,全家都自然是知道周寂年这个亲事,娘出了一半,大哥家出一半。

大快人心,从她进门就知道了,娘的眼里,只有嫡长孙周温书,和六弟周六丰。所以她也早就不满意呢,凭啥好东西都只往老大和老六屋里送?

一想到银子,林桂花就迫切的想赚,“对了,锦哥,下个月中秋,咱们商量下做些吃食,担去祈恩寺山脚下叫卖,赶在秋收前,赚些零用呗。”

“好,这几日计划计划。”林锦答应。

周寂年本应在清水镇上学府求学,学府里的学子多是附近村落的农家子,所以教书先生给放了农假,好让这帮小汉子回村帮忙种地,九月秋收后再开学。

林锦也想赶着日子,给寂年把开学要孝敬夫子的束脩给赚出来。

忙了一早上,林锦捶了捶腰背,又赶着去担水,来回挑了三趟,总算是把蓄水缸给填满了。

早饭是黍米稀饭,开水焯野菜,撒点盐倒点儿酱,倒也算有滋味。因着周寂年刚成亲,周奶奶许了他家四个煮鸡蛋。

林锦端着早饭回了他们屋后的小院子,周三丰也起来了,正在小院子里编制簸箕。

“还没起?”林锦放下早饭,对着自家汉子,但是问的自然是儿夫郎。

周三丰摇了摇头,“人家刚进门,咱也不好太苛刻。”

“我就问问。”

空间总共就这么点儿大,临窗而坐的周寂年自然是听见了,他扭了扭脖子放松脊骨,确实好久没听见身后有水声了,他放下毛笔,朝浴桶走去。

谢宁已经换了个姿势,昂着脑袋,嘴巴微张,睡的一脸酣甜。

周寂年忍不住湿了手,弹了水珠在谢宁睡的红扑扑的脸蛋上,果然谢宁就蹙了眉头,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转动,是要醒来的节奏。

意识到自己居然像个毛头小子,做这种恶作剧,周寂年做好了安抚宁郎怒气的准备。

谢宁微微睁眼,对上一张俊逸的脸庞,昨夜给自己水给自己饭,谢宁抿着嘴弯了眼角……

看着宁郎软乎乎的笑脸,周寂年把手背在身后,搓了搓指尖,有点想捏。

…………

许是休息好了,也可能是因为身体喝饱了水,谢宁成亲后的第一天,浑身充满了精神气。

林锦看着眼前跪着敬茶的儿夫郎,仔细端详,模样还是一顶一的好,只是皮肤瞧着干裂,不过儿子喜欢,也罢。

“快起来,有什么缺的都可以和爹爹说,不要难为情,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啊?”

“是,爹爹喝茶,阿父喝茶。”谢宁举着茶杯改了口。

敬完茶,一家四口坐在后院子里用早饭。

周寂年解决了最重要的事情,把宁郎养在眼前了。下一步计划就是赚些银两了,周家有良田有井水,不愁吃喝,但是想让父亲们过上好日子,治好宁郎的病,必须要足够的银两。

他打算去镇上书铺,抄书赚钱。读书人之所以花钱,就是因为书籍昂贵,本本都是人工誊抄,效率慢,所以价格昂贵。

周寂年还在计划着,谢宁喝饱了,放下碗筷,主动找活做,“爹爹,今日要做些什么?宁郎跟着学一学。”

“你倒懂事。”林锦微笑,“倒也没什么忙的,我也就烧烧饭,洗洗衣裳。你可会织布?”

周家除了农耕,家眷们会织布来换钱。

谢宁把手缩到桌下,他不会织布,在家时,他最常去的就是灶房和田地,他娘过世早,家里也没人教他织布刺绣。

周寂年放下碗筷道:“爹,我去后山采些药草,过两日要去镇上书铺,顺便卖了草药换钱,宁郎随我上山吧。”

大井村的人可以说是在山上长大的。

“那也好,爹去给你装几个馍。”林锦收了碗筷出门去灶间,采药中午是下不来山的,可不能饿着孩子。

周三丰也打算继续去编簸箕了,交代儿子道:“可得把人护好咯,莫撒手。”

逃过一劫,谢宁抿嘴偷笑,乖巧地跟着周寂年回了房间。

看着周寂年落下门闩,谢宁有些奇怪的盯着人,只见周寂年背对着他就开始解衣脱衫。

皮肤比他大哥黑一些,想来也常下田耕地,只是不知道这人吃什么长的,这般高挑。

“还不换衣?”周寂年无法忽视身后直勾勾的视线,背对着人侧首问道。

“嗯?”

“上山。”周寂年提醒。

谢宁明白过来,敬茶穿的是新衣裳,且是轻飘的麻布长袍,上山的话,还是得换束身的,好爬山。

谢宁带来的衣服还在木箱里,他去打开翻找衣服,抱着衣服再起身,周寂年已经一身深蓝棉布衫短打,黑色长裤,脚踝紧束。

完全没有了书生气,像个习武的,瞧着挺威武。

谢宁抱着衣服转着脑袋看屋内,最里面一张炕床,房间正中央悬着一根木梁,摆了一个屏风,外间就挨窗摆一张书桌,再就是大大的浴桶了。

又看了看周寂年,谢宁吸一口气,背过身去,假装大大方方地解衣裳。好在他刚脱了外衫,就听见周寂年出房门的脚步声。

换好衣裳的谢宁两手空空站在小院子里,等周寂年背上竹篓后,走过去把人紧紧地跟着。

周寂年看了他一眼,拿了一个父亲编制的竹帽扣在谢宁头上。

谢宁缩了缩脖子,忘了自己的脸了,还是戴个帽子免得吓坏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