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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队长正在屋里打电话,电话打得很长,好像是在说他这次在沈阳查的那个案子。他站在旁边等着,好容易等到电话打完。凌队长又拉开抽屉埋头翻找着什么东西,翻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刚刚发现屋里还站着他这么个大活人似的,抬头匆匆说了一句:“你坐吧。”便又干他自己的事去了。徐五四在桌边坐下来,心里有点火儿。

凌队长终于停下手,眼睛在他脸上盯了片刻,开口问:

“我听说葛建元是你未婚妻的表哥,有没有这回事?”

这话问得如此严厉,近乎审问,徐五四实在没法儿控制住一肚子的委屈和恼恨在心口汹涌起来,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明白,在别人眼里,原来都觉得他在葛建元身上落了多少实惠似的,可他究竟得到了什么?什么!

“有没有这回事啊?”凌队长又问了一声。

他和杜丽明已经吹了,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可他硬硬地说了句:“有!”他偏不否认,越否认,人家越会觉得你有鬼。

“唔——”凌队长长长唔了一声,索性关了抽屉,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直把眼睛来看他,缓缓说:“我不在家这些天,对葛建元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新的考虑吗?”

他完全明白凌队长的暗示,可他回答的口气仍旧极硬:“没有,我还是认为葛建元在这件事情上,构不成窝赃罪。”

“哦,”凌队长自言自语地点点头,“这么说,你还是坚持原来的意见喽,好吧,”他挥了一下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五四这时是真正体会到无所畏惧的滋味了,你顶多不就是把我发回派出所当片儿警去吗?老子不怕!他坦然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凌队长又把他叫住了。

“等等,拿着你的表,在我这锁了好几天了。”

他接过表,拿着,一句话冲口而出:

“队长,我这表是偷的!”

他看到了凌队长茫然的脸。他抬高了声音:“你犯了窝赃罪!”

他听到了凌队长沉重的呼吸。他带着一种无法遏阻的恶毒的快意,再把声音抬高:“你犯了窝赃罪吗?”

直到离开了队长办公室,他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热汗,很痛快。话说出口,心里的负担反倒为之一扫。似乎全身从上到下都干净了,轻松了。仔细想想,其实又有什么可牵挂的呢?英雄无畏,倒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主儿,活着才费劲呢。他不愿做那种看领导脸色行事,听上级口气走路的庸人。他就认理,认准了理可以什么都不怕。所以他坦坦然然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凌队长一个电话打过来把组长叫走了,心里一丝也没犯怵,该怎么着,他等着瞧!

下班铃嗡嗡嗡响了一通,他没动。

于英雄走进屋来,一面往办公桌里塞他的公文包,一面问他:“怎么还不走?”见他没吭声,又说:“晚上在哪儿吃?告诉你,什么时候你真得请我一顿,我今儿可替你向人家赔礼道歉去了。”

他抬眼望着于英雄半笑的脸,“道什么歉?”

“今儿我和凌队长下了火车先去郑媛家了,他们刚搬了新居,孩子一出事,俩大人也不敢再住那鬼地方了。他们单位还挺照顾的,给了两间的一个单元,八成带点安慰的性质……”

徐五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祝贺乔迁之喜?”

“啊?”于英雄愣了一下,“我们正经替你赔不是去了,你还不知道领情,没良心。”

徐五四低声说了句:“我惹的娄子,你们赔哪门不是。”

“凌队长是代表组织去的呀,正巧又顺路。”于英雄凑近他,笑笑,用一种很知己的口气说:“凌队长还真帮你说好话,说你这人特别爱孩子,特别喜欢媛媛,那天是太难过了,太激动了,所以才……”于英雄从烟盒里弹出根香烟,停下话头,把烟点着,喷了一口,笼而统之地又说了一句:“反正说了你不少好话。”

徐五四那颗已经冷冰冰的心忽地暖了一下,表情却故作淡淡:“都说什么了?”

“说你这个同志很认真,疾恶如仇,心直口快,反正就是那些话吧,然后我们再一通道歉,人家就是再有多大的火儿也发不出来了,抬手不打笑面人嘛。”

于英雄的话被开门声打断,组长回来了。

“正好,你们两个都在,刚才凌队长叫我去谈了一下葛建元的案子,材料现在在你们谁的手里?”

“在五四手里,怎么了?”于英雄小心翼翼地看了五四一眼,见五四板着脸没搭腔,又向组长问道:“下一步叫我们怎么搞?”

“葛建元窝赃问题证据不全,叫你们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