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页)

任性的肖童看也不看队长李春强,不成体统地只冲着庆春说:“接头都是单线联络,你们怎么来了一帮?”

庆春脸上暗藏了幸灾乐祸的笑意,说:“我们队长亲自来,是重视你。你到底有事没事?”

李春强则一脸严肃地说:“你不是约我们来昆明湖观鱼吧?今天你没课,休息,所以你闷了,要约欧警官来汇报汇报思想,对不对?”

庆春看着肖童,并不为他辩解。肖童脸涨红了,嘴唇哆嗦。他说了句:“那我还不说了!”便大步走下玉带桥。庆春想叫住他,但见李春强的脸色,终未开口。

肖童气急败坏地跑了。李春强趴在汉白玉桥栏上,观赏着那上面雕镂着的一只只振翅欲飞的仙鹤,故作轻松地吟道:“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而庆春却毫无半点闲情逸致,索然地问道:

“他跑了,怎么办?”

李春强说:“跑就跑吧,我看他也没什么情况。他居然把你约到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来,是不是想谈情说爱呀?”

庆春说:“这地方是我约的。”

“你约的?你干吗约到这儿来?”

庆春不知该怎样答,她当然不能把自己对肖童恶作剧的念头说出来。只好胡乱搪塞地说:“今天是星期天,这不是想让你们都轻松一下嘛。”

李春强笑一下,问:“你多久没逛公园了?”

庆春记得今年和胡新民还去过一趟紫竹院。但她未即答言,李春强就说:“我从警院毕业后就再没进过公园。没时间,也没心情。”

庆春说:“没心情,那咱们走吧。”

李春强看着庆春,一向严肃不苟的眼神变得温情脉脉了,他说:“今天开戒,咱们既来之则安之,我今天有心情。”

庆春说:“可我今天没心情。”她这时已开始对刚才肖童的事后悔。她走下玉带桥,对跟上来的李春强说:“队长,我看还是再找他一下吧,他可能真有情况。”

李春强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没了心情,开了车向大门的方向走。李春强说:“你找吧。不过你得知道,对他这种政治素质比较一般的特情,还是要加强思想工作,严格管理。别让他拿你一把。你看他刚才多大的气性,我就说了他那么一句,扭头就走。他是想逼着我求他。他上次误报军情连道个歉说声对不起都没有说,还要我们怎么着?”

庆春说:“要不然怎么说一个特情不能谁都管呢。上次的事,我已经批评他了,你再对他这个态度,他当然受不了。他又不欠咱们的。这和你利用那些有把柄在我们手里的社会渣滓当耳目终归不同。他去卧底是凭他的积极性,凭觉悟。因为不管怎么说,多少要耽误他一定的时间和精力,而且,多少有一定的危险性。他能干本身就反映他有基本的政治素质。对这种人的管理方法就应该不同,至少应该当做自己的同志和兄弟那样爱护他。”

庆春把自己的后悔和隐隐的内疚,全都表达在替肖童的这番打抱不平的议论中。李春强嘴上虽然还硬,其实观念上还是认同她的看法:

“我要是把他完全当自己同志,我早就处分他撤了他了。就因为怕打击他积极性,我都没和他提前天那档子窝囊事。前天差点没把咱们折腾出毛病来。而且他既然是由你联络管理,我还是一直比较尊重你的,很少过问插嘴。今天是你叫我来我才来的。他的情绪不好,这是你的事,得你来负责。”

两人把车开出公园。李春强把气氛缓和下来,问:“我送你回家?或者你想去哪儿?”

庆春说:“你先开车走吧,我下来要到这附近有点私事。”

李春强当然不便细问,只笑一下:“你把见面地点约到这儿,敢情是公私兼顾呀。”

他们就在路边停车分手。李春强驾车自去,庆春拿出手持电话就地呼叫肖童。然后她顺着大路往公共汽车站的方向走。

公共汽车还没来,肖童回电了。他说:“你呼我?”然后就不说话。庆春说:“还生气哪?至于吗?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肖童说:“我讨厌你和那家伙在一起。”

庆春息事宁人地解释:“他是我的领导……”

肖童说:“他领导你可不领导我,我又不欠他的。”

庆春顿了一下,问:“那你欠我的吗?”

肖童哑了片刻,问:“你在哪儿?我过去。”

庆春举目四望,街对面有一座雕梁画栋的酒楼,她便把会面约在那里。

肖童显然并未走远,不到五分钟他就驱车而至。庆春上了车,他不看她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庆春说:“你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一言不合,拔脚就走。将来大学毕业走向社会,怎么和人相处啊?”

肖童答非所问:“他怎么没来?”

“谁?”

“你领导。”

庆春说:“你不是不想让他来吗?”

肖童说:“你不是成心带他来吗?”

庆春问:“既然你是因为工作要和我们接头,我们谁来都是可以的。你今天约我,到底有没有情况?”

肖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们有一批货,藏在延庆龙庆峡那边的一个小旅馆里。”

“是什么货你搞准了吗?”

“没有,我也搞不准。只是昨天晚上听他们谈话时这么说。欧阳天的助理老黄告诉欧阳天那批货已经存在十八盘旅店了。欧阳天就说最近不大顺先存一阵儿再说。这是他们背着我说让我听见的。”

庆春面孔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那十八盘旅店在龙庆峡?”

“老黄后来在吃饭的时候和欧阳天聊天,说今年北京这么热,老板你真该到龙庆峡住几天。风景好不说,是真凉快,比开空调的感觉可舒服多了。不过十八盘那儿没法住,那儿条件太差。他说可以住坝上。”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庆春没有马上兴奋起来。她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又询问了许多昨晚谈话的细节。肖童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庆春说,不是不相信,这事必须慎重,有些细节必须问清。这些细节你不一定看得出问题但我却能分析。

谈完了,她自己心里也分析完了,她对肖童说:“对不起肖童,我今天不能陪你多聊了。你的这个情况我得马上报告一下。”

肖童这回懂事地点头:“你要去单位吗?我可以送你。”

庆春没有回单位,她拨了李春强的手持电话,然后让肖童把她送到离处长家不远的地方,下车和肖童告别:

“也许我很快还会呼你。”

她赶到马处家的时候,李春强已在屋里端坐。就在客厅里那过于软陷的沙发上,马处和他一起听了庆春不厌其详的汇报,似乎谁也不能马上挑出破绽,但谁也不急于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