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父亲替女儿说:“他们同岁。”郁文涣牵强地笑着:“那正合适,正合适嘛。”

接下来郁文涣又要男女双方通报出生月份,肖童说自己五月生人,女孩的父亲说女孩是十月。郁文涣击掌道:“也合适,男的应该比女的大一点。”

女孩儿的父亲并未理睬郁文涣,而是用一种过于严肃的态度继续盘问肖童:

“你家里兄弟姐妹几个呀?”

“就我一个。”

郁文涣笑着插嘴:“你爸爸妈妈都是知识分子,所以计划生育搞得好。”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搞金属材料研究的。”

“在哪个单位呀?”

“他们已经出国好几年了,他们和德国几个科学家共同搞了一个实验室。”

“那么你以后也要去德国吗?”

“也许要去吧,不过我得先上完大学。啊,得先读完研究生。”他无意间差点说漏了嘴,但女孩的父亲没有注意。

这场“相亲”的气氛,与肖童事前的想象,大相径庭。女孩儿的父亲像是查户口一样,不断地对他的年龄和父母盘根问底。而女孩儿则一直看着他,像看一件东西那样直眉瞪眼,不加表情。这都使他感到很不舒服。虽然他只是替郁教授应付差事的一个角色,或者干脆说,是一个道具,但这一晚上的境遇仍然使他觉得受了屈辱。他几乎有点后悔到这儿来充这份傻帽儿。他看着郁文涣和那女孩的父亲高谈阔论着什么项目开发,贷款担保之类的生意经,心里不免有些厌恶。后面上来的菜他赌气几乎没吃,并且除了简短回答一两句问话外,一直沉默到结束,以此来表现出应有的气节。

女孩儿的父亲也没有再问他什么话,散席后双方很简单地分了手。他们没有要他留下电话和联系地址,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约定。郁文涣几杯清酒下肚,略有醉意,看不出眉高眼低地和女孩儿的父亲约了明天见,说明天再细谈。女孩儿的父亲很冷淡地说好吧。

肖童没有回学校,他的被子床单都送去拆洗了,最快要第二天才能去取。他晚上一个人回了家。打开电视却没有心情看,直到熄灯上床他还对这一晚上的窝囊感到气愤。好在第二天早上他就把昨晚的坏心情忘得一干二净。他起得很早,按时赶到学校上了第一节课。中午又势不可挡地吃了一大饭盒米饭外加两个好菜,因为昨天晚上他压根儿就没吃饱。

下午上完了课,他和系里的同学在操场上踢球,郁文涣找他来了,站在操场边上向他招手。

他跑到场边,笑着问他:“郁教授,你们那项目谈成了吧?你说应该怎么谢我?”

郁文涣目光奇怪地看他,问:“你知道人家今天怎么跟我说吗?”

肖童没正形地说:“知道,那女的说不成,我一点都不喜欢那小子,那小子不够魁梧,太没感觉了。他爸就说,郁经理,郁教授,这个既然不行那就麻烦你帮忙再找一个吧,今天晚上在……在香格里拉吧,再来一顿,哈哈哈!”

郁文涣冷笑:“算你猜对一半,她爸爸是不喜欢你,他觉得你年龄太小,完全还是个孩子,照顾不了兰兰。可你猜不出来吧,这次兰兰倒是把假戏做成真的了。她说她觉得你行,她同意和你交朋友。为这事昨天晚上她和她爸爸已经吵了一架了。她爸爸坚决不同意,她呢,倒像是非你不嫁了。你说这事怎么闹成这样了,你要真和兰兰好了,她爸爸非得埋怨我不行!”

这一席话说得肖童直愣神儿,他都搞不清郁文涣是开玩笑还是真的。他拦住他的话:“等等,等等,郁教授,她同意我还不同意呢,您饶了我吧,我这是替您完成任务去了。您可是跟我说好的,就一顿饭,吃完了各走各的。您可千万别给我招上那么多扯不干净的事儿!”

郁文涣眨着眼,有苦难言地点头:“那是,那是。”

郁文涣嘴上这么说,可是到晚上他还是跑到学校图书馆来找肖童。他把肖童叫出安静的阅览室,叫到楼道里没人的地方,说:“哎,这事还真麻烦,兰兰又找我了,非要你的电话号码不可,你说怎么办?”

肖童心里有点烦:“你就说那天见了面我没看上她。”

“那可不行,那女孩儿自尊心强得不行,你不干归不干,别拿话伤人家。”

“那你说我没电话,这也是真的。我们宿舍里的电话特别不好打,打通了他们也不给叫。”

郁文涣噢噢了两声,低头琢磨着什么,然后抬头说:“你有BP机吗?要不,你把BP机号码给她。”

肖童倒确实有个汉显BP机,但他说:“没有啊,有我也不给她。”

肖童说着返身就想走,郁文涣叫住他:“哎,你总得告诉我怎么跟人家回话呀。”

肖童本想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但毕竟要顾及郁文涣的师道尊严,他只好耐着心说:“不行的话,你就说我有朋友了。”

“你开什么玩笑,有朋友了我还带你去见面?”

“那你就说我有急事到外地去了,或者你就说我刚查出有甲肝、肺结核、羊痫风。再不然你就说我犯事了,让公安局给拘起来了。随便你怎么说,啊,我不在乎!”

郁文涣在他的脖颈子上拍了一下:“你这小子,送上门的好事你不要,活该。”

郁文涣苦笑着走了。

第二天晚上,肖童晚饭后照例去图书馆看书,刚坐下没一会儿,一个同学过来在他耳边说:“肖童,外面有人找。”

“谁呀?”

“是个女的。”

“女的?”

肖童疑疑惑惑地走出阅览室。在图书馆的大门口,他看见了一位身穿警服长身玉立的漂亮的女民警,他不禁有点纳闷,这是找我的吗?但女民警一开口,他马上知道她是谁了。

女民警说:“你不认识我了?”

“啊!你是欧庆春,对吧?”

一听她这熟悉的声音他心里快乐极了。他热情地领她走下图书馆的台阶,却不知要带她到哪儿去。“我还以为我犯什么错误了呢,你穿这身‘官衣’来吓了我一跳。”

“没打扰你看书吧?”

“没有没有,书看多了人就呆了。”

他们顺着校园里幽静的小路走,庆春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是一个学生命运的梯子。我上大学那会儿,最不喜欢晚上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搅。”

肖童说:“你不来找我,我也应该去找你的,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他的这句话使女民警站下来,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久久不肯移去。肖童有意把眼睛睁大,问:“像他的吗?”

“什么?”

“我说眼睛,像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