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第2/5页)

林星止步不前,说:“就在外边谈吧,我不想去派出所。”

小警察说:“这不是下着雨吗,外面怎么谈。”

老警察却答应了:“行行行,那咱们往这边走。”

他们就随了老警察,转而往左拐。老警察为林星打伞,林星却躲开了。老警察笑笑,也不计较。他们拐到逶迤如画的游廊上,很快就到了中山公园的水榭。

便衣们让林星坐在美人靠的绿色围栏里,下面就是一潭浮萍的幽绿。雨打荷叶赶走了游人俗闹的喧嚣,沉寂的蛙声不禁乘势而起。林星坐着,他们站着,依然由老警察主问。

老警察:“你想得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们说呀?”

林星半天答不出话来,她半天才说出一句:“说什么?”

老警察目光平静:“艾丽敲诈了谁?”

林星说:“这也是我想问刘文庆的。”

老警察换了个问题:“那么关于那个凶手,你还能回忆出什么来吗?”

林星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大戒指,他带了一个很大的金戒指。”

老警察说:“刘文庆在死的那天早上给他哥哥去了个电话,他跟他哥哥说他和一个亿万富翁狂赌了一把,结果他赢了。他告诉他哥哥他很快就会把欠他的钱都还上。他跟你说过同样的话吗?”

林星无路可退,只有点头:“说过。”

“我想你一定知道那个赌输了的富翁是谁吧。”

林星沉默,低头看那一池碧水。然后她摇了摇头,躲避着老警察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说:“不。”

老警察看了她半天,叹了口气,说:“林星啊,你才二十来岁吧,我比你多活将近三十年了。我得跟你说这么一句话:私心,谁都有,什么事儿对自己有利,什么事儿对自己没利,人人都会考虑。可这个考虑不是没个边儿,不是怎么对自己有利就一定得怎么做。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对是非原则不那么看重了,你们最看重自己的感觉,一切跟着感觉走。不过感觉这玩意儿人和人可太不一样了,同一件事儿你感觉这样他感觉那样,完全因人而异。可对一个社会、一个人来说,做事情总得有个标准吧,我不知道在你的感觉里,还有没有道义和良心这几个字儿。如果没有,那这几句话算我白说了。”

老警察的这番话,语重心长也罢,训斥教育也罢,林星只能默然听着,她心里的委屈和不平没法解释,她仓皇抵挡地说:“让我再想想吧,你不是说你们有耐心吗。”

小警察又插话:“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老警察还是宽宏大量地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可是有句话我也得告诉你,你就是最后什么都不说,这个案子也一样破得了。这么跟你说吧,这对我们来说不算是个特别复杂难办的案子。实在不行的话,等这案子破了我们再来找你,我们把你瞒着的那点事跟你说,不过那时候咱们就还得说说你做错了什么,该承担点什么法律责任的事啦,啊!”

老警察撂下这句话,带着他的小搭挡走了。走几步又转身回来,把那把雨伞扔在林星身边。

他们走后,林星坐在原处没动。雨越下越大,水榭下的荷塘里发出一片急促的响声,就像是林星心中剧烈的喘息。

街头小店。大雨。白天。

林星用小店的电话呼吴晓:“请呼××××,姓林,请回电×××××××。”

街头书报亭。大雨。白天。

林星在此给钢琴师打电话:“大哥,我是林星,吴晓在你那儿吗?我呼他好几遍了,他一直没回,噢,对不起打搅您了。”

林星挂掉电话,欲哭无泪。

林星家。白天。

林星回了家。全身疲惫不支,身上淋湿,饥寒交迫。她一边流泪一边换衣服,一边到厨房里找东西吃,吃早上剩下的面包。吃着吃着她终于出声地哭了出来,她哭着说:“吴晓你快回来吧,吴晓你在哪儿啊!”

她吞咽不下那干硬的面包,再次跑出了家门,跑进了雨里。她跑到街口的公用电话,拼命地呼吴晓,呼他百遍他一遍不回。她又拼命地打他的手机,手机里有个女的,字正腔圆地总说不在服务区不在服务区,那声音越来越大,让她的耳膜几乎不能承受。她站在公用电话亭窄窄地遮檐下,看眼前大雨如注,像是孤立无援地站在一片汪洋中。当她再次拿起电话时,颤颤抖抖地拨的,竟是那位老警察的手机。

很快,电话里传来老警察镇定的声音:“喂,请问你是哪位?喂,喂……”林星呼吸紧张,她拿着话筒,几乎不能控制声音的痉挛。

林星:“你们,你们去抓李大功吧,刘文庆是他杀的,你们去抓他吧!”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蹲下来痛哭失声,她对着天地间白茫茫的雨幕,发出撕心裂肺的求告:“原谅我,吴晓……”

另一处公用电话亭。白天。大雨。

吴晓走进电话亭,拿起电话。

长天公司。白天。

吴长天办公桌上的文件已堆积如山。秘书又进来请示:“吴总,吉海市建委的王主任来电话,可能还是谈那个工程项目的事,我要不要接进来?”

吴长天摆摆手,说:“我今天不舒服,这些事明天再说吧。电话你都替我挡一挡。”

秘书翻着自己的记事本,说:“吴总,有两笔钱付不付是今天必须要定的,财务部的孙总会计师从今天早上就等着您呢,一笔是……”

吴长天抬头皱眉,说:“明天再说吧!”

秘书看出他的烦躁和不满,立即闭了嘴,一声不响地退出去了。

接下来,像往常一样,电话不断,他都没接。都由秘书在外面接了,都做主替他一一挡掉。快五点钟的时候,秘书再次走进来送文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说:“吴总,您儿子来了两次电话,我都说您出去了。他让我告诉您,您让他办的那件事,已经办好了。”

吴长天愣了半天,突然大发雷霆:“我儿子?什么时候来的电话?你怎么不请示我就说我不在!赶快给我接过来!”

秘书面色通红,吓得话都不敢回了:“……已经,已经挂掉了。”

吴长天努力压住这股无名恶火,同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声说了句:“算了。”

秘书还畏缩在原地,不知进退。

吴长天看他一眼,缓和了态度说:“就这样吧。”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可秘书抖抖索索地,又开了口:“呃——,北京公司贺总和他们保卫处的于处长在外边,说有急事要见您,您见吗?”

吴长天情绪败坏地说:“有什么事你问问他们吧。”

秘书点头刚要走,吴长天猛省地叫住他:“是保卫处长?你叫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