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住院

从北京回来后,林建设和锦春就开始为他们的婚礼做着准备。

林建设甚至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整天开着车带着锦春看婚纱,买家俱和各种新房用品。看着那些本来就很新的家俱被林建设毫不犹豫地淘汰掉,锦春心疼地说:这些东西就够用了,再买就是浪费了。

林建设站在宽大的新居中央,像个将军似地说:不,我要给你一个崭新的家。

这时的林建设不仅像个将军,更像是一个豪情万丈的诗人。

在妹妹锦香的婚礼上,她突然有了冲动,有了成家的冲动。以前母亲还在时,一家人虽然过得有些拮据,却也热热闹闹,现在,两个妹妹先后嫁人,承载在她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卸去了。她在这种片刻轻松的同时,就想到了自己,她在心里说:你该有个家了。

她心里明白,眼前的林建设不是自己最爱的人,但却是离自己最近的人。这么多年来,林建设一直默默地等着他,她其实早就明白他的心意,只是还没有答应嫁给他。她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似乎在冥冥之中还是心有不甘。

现在,锦春一下班,就会坐上林建设的车,参加他安排的各种活动。她津津有味地体味着,似乎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期盼。直到很晚,林建设才把她送回去。当她一个人静下来,看着一堆刚刚采买回来的东西,花花绿绿地摆在那里,她真的有些感动了。

就在她长久地呆怔后,她忽然起身,翻箱倒柜地找起来,终于在箱子的底部看见了那张拼贴得面目全非的照片,黎京生透过横七竖八的裂纹,正微笑地看着她。

她端详着照片上的黎京生,把照片翻转过去,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她在心里说:再见了。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茶几上的打火机,那是林建设留下的。她拿过来,笨拙地打了几下,打火机才燃出火苗。她的手有些抖,她就颤抖着手把照片点燃了,随着一缕青烟冒起,黎京生的微笑就永远地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她的泪水汩汩地从脸上滚落下来。

她接到锦香的电话是在一个早晨。婚后的锦香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之中,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给锦春打去电话,和姐姐一同分享她的幸福和快乐。电话里,她不停地询问着姐姐婚礼的筹备情况。

锦春就说:差不多了,下周就去和林建设领结婚证。

姐,你总算修成正果了,祝贺你啊。

接着,锦香话锋一转,换了语调说:姐,黎京生昨天晚上又住院了,挺危险的。昨天抢救了大半夜,现在病情算是稳定了。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锦春惊骇地把话筒抱在了胸前。锦香在电话里不停地喊着:姐,姐,你怎么了?

半晌,她才拿起电话,有气无力地说:姐没什么。

锦香就在电话里说:姐,黎京生不换肾恐怕是不行了。

一整天的时间里,她都是在昏天黑地中过来的。下班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医院的门口,林建设的车开了过来。

她木然地坐进车里,林建设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锦春,我看好了一条项链,你一定喜欢,现在我就带你去看。

她很突然地说了一句:我要去火车站!

林建设把车停了下来,诧异地回过头:去火车站干吗?

我要去北京。

林建设真的有些蒙了,反问了一句:去北京?锦秀从国外回来了,还是锦香那儿有事?

黎京生住院了,这次比上一次还要严重,我得去看看。

林建设听了,摇着头说:又是他?!他关你什么事,要你去管他,等下周咱们领了结婚证,我陪你去,顺便到南方玩一圈。

不,我一定得去,就赶晚上那趟车。

林建设一筹莫展地说:现在去?火车票早就卖光了。

那就买站票。她语气坚定地说。

林建设忍不住试探地问:要不明天再去?我现在就托人搞票。

她一把拉开了车门,嘴里说:你不送我,我就自己去。

万般无奈的林建设,只好调转车头,向火车站驶去。

送走了锦春,林建设望着远去的火车,慢慢地蹲下了身子。他点上一支烟,嘴里念叨着:又是黎京生,锦春你这是干吗呀?说完,痛苦地抱住了头。

回到家的林建设一头扎进卫生间,站在花洒下,打开了冷水。他现在浑身是火,恨不能抽自己的耳光,看着镜子中湿淋淋的自己,他喃喃自语道:林建设你这个傻瓜,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这是为啥呀?

他开始用力地抽着自己的脸,直抽到手都发麻了,才“嗷”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就偏偏地赖上了徐锦春?

锦春果真是一直站到了北京。她站在火车的过道里,脑子里想的只有黎京生的病。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要用自己的肾去换回黎京生的生命。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无休无止,像熊熊燃烧的烈火,越燃越旺。她是学中医的,她很清楚肾在身体里所起的作用。当然,换肾也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还要有排异等复杂的过程。此时,她被换肾的念头冲昏了头脑,下了火车,她就坐上出租车,十万火急地驶向医院。

她一口气跑到锦香所在的诊室。锦香正埋头写着病历,被一头撞进来的锦春吓了一跳,她惊呼了一声:姐,怎么是你?

锦春捂着胸口,气喘吁吁道:锦香,我要捐肾给黎京生。

刚刚站起的锦香,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她愣愣地看着锦春:姐,你说什么?

锦春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扶着锦香的办公桌,清晰地说:我要给黎京生捐肾。

锦香半天才明白过来:姐,你这是干嘛?

锦春已经想清楚了,此时的黎京生不仅是锦秀的丈夫,同时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这么多年了,她试图去忘掉黎京生,可她不但没有做到,相反,黎京生已经根深蒂固地扎在了她的心里。她想了一路,思维也慢慢地清晰了,她明白,她现在仍然深爱着黎京生。如果,黎京生过着幸福的生活,她将会把这份爱深埋于心底,让痛苦随着时间去化解。可是,现在的黎京生需要她,她要站出来,勇敢地去挽救他的生命。

锦香的疑问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她毫不犹豫地说:因为他是黎京生。

锦香悲悯地看着锦春脱口而出:姐,你疯了。

不,姐没疯!有些事你还不懂。锦春的表情里充满了从容和淡定。

锦香仍苦口婆心地劝着锦春:姐,你也是学医的,你知道,换肾不是件简单的事,还需要很复杂的检查,只有指标吻合上,才有成功换肾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