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胎换骨

徐锦春得知黎京生和锦秀已经结婚的消息,是在他们拿到结婚证后的第十天。锦秀给锦春来了一封信,锦秀的信是这样写的:

姐:

你接到这封信时,我和京生已经结婚了。这是你的愿望,我想你会替我们高兴的。你是我的好姐姐,又明白事理。你和京生相恋了那么久,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也许,你得到这个消息,心里会有些难过,但眼前的情境你再清楚不过,你和黎京生是无法走到一起的,你为了黎京生的幸福,主动放弃了这份无望的爱情。即便我不和京生结婚,他也会娶别人,他需要帮手,这你比我清楚。既然,姐相信我能照顾好他,我就替姐好好地去爱。姐,你放心,现在京生是我的爱人,我会用心去呵护这份特殊的爱情……

锦春读着信,一颗心不停地颤抖着,她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惊动了母亲,史兰芝推开门,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信,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坐在锦春的身边,安静地等待着。

锦春终于停止了哭泣,哽咽着:妈,我心里憋得慌啊。

史兰芝望着女儿,她理解女儿此时的心情:春啊,你就好好哭一场吧,哭透了,心里就畅快了。你跟妈一样,忙来忙去的,都是替别人在忙。忙完了锦秀,又忙锦香,临了,连个好都没人说。

锦春使劲儿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道:谁让我是她们的大姐呢!妈,我已经哭完了,你看,现在我没事了。

她勉强的笑容,令史兰芝落下泪来:春啊,我在你面前是妈,难受你就使劲儿地哭,妈这心里才觉得踏实。

锦春很快恢复了常态:妈,只要她们过得好,我就开心。等锦香也毕业、结婚后,咱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也好省省心。

史兰芝叹了口气道:唉,你跟京生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了结,你也该想想自己了。

妈,你是怕我嫁不出去呀?放心吧,我不会当老姑娘的。

锦春说到这儿,站起身,仔细收好锦秀的来信,放到柜子里。那里已经放了许多信,更多的都是黎京生写来的。史兰芝曾建议把那些信烧了,她担心女儿睹物思人,难以自拔,锦春却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信嘛,留个念想吧。母亲见锦春这么说,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这天,徐锦春正在上班,边防站的排长苏启祥出现在邮局里。他的出现,锦春并不感到吃惊,以前边防站有人下山到小镇办事,总会抽空到邮局取走信件。无论是边防站哪一个过来,锦春总是热情地招呼着。她亲切地请苏启祥坐下,然后就去取边防站的信件。

苏排长就说:锦春,今天俺不是来取信的,是向你告别的。

锦春有些吃惊地问:告别?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调到守备区工作了,去作战科当参谋。

哎呀,苏排长,不,苏参谋,恭喜你啊!锦春高兴地表示祝贺。

苏启祥立起身,背着手在锦春面前踱了两步,低下头,谦虚地说:哪里啊,就是个副连职参谋。工作需要,没什么大不了的。

邮局下班的铃声响了,锦春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说:苏参谋,你几点的火车啊?要不跟我回家,吃了饭再走。

苏启祥开始有些腼腆,抓抓头皮,又咳了两声:锦春,我到你这儿来,是专门向你告别的。

说完,又看了看表说:火车是晚上十点多的,还有好几个小时哪,我……我想请你吃饭,和你聊聊。

锦春见苏启祥这么说,就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来到一家小饭馆,面对面地坐下了。

锦春还开起了玩笑:你这一走,就回不来了吧?

苏启祥听了,马上急赤白脸地说:哪儿的话,边防站和小镇是我的第二故乡,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

其实,守备区驻扎在市里面,市里距小镇也就几十公里,每天都有几趟火车途经市里,来往还是很方便的。

苏启祥为自己要了啤酒。锦春一边吃着,一边看着苏启祥喝酒。几杯酒喝下去,苏启祥的神情就自然了,话也多了起来:听说黎京生结婚了,他给战友们来信都说了。

听到黎京生几个字,锦春的心就又顿了顿,有一种针扎一样的感觉。她没有说什么,掩饰地笑了笑。

苏启祥见锦春一副水波不兴的样子,就又说:你看你和黎排长谈了这么多年,这咋搞的,说分手就分手了。我看黎京生的人品有问题。

锦春有些不高兴了,她接过话头说:这事和黎京生没有关系,是我调不到北京去,我不能拖累他,是我提出分手的。

苏启祥呆愣片刻,才说:噢,是这样啊。分开也好,你这么优秀,还愁找不到合适的?

锦春就淡淡地笑了一下。

苏启祥一下子似乎又有了心事,吞吞吐吐地说:锦春啊,你看俺这人咋样?

锦春想也不想地说:挺好的呀!边防站的军人我都觉得挺棒的,因为你们是军人嘛。

苏启祥的脸上就乐开了花,他搓着手,终于鼓足勇气地说:锦春,你和黎京生都结束了,俺这么多年也没遇到合适的,老家倒是也有人介绍过,可俺这心里就是放不下你。

说到这儿,苏启祥更是面红耳赤了。

锦春在这之前,已经从苏启祥热烈的目光中看透了他的心思,但对锦春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尽管黎京生和锦秀结婚了,但黎京生仍像座山一样占据着她的内心。

锦春慢慢摇摇头:对不起,苏参谋,我现在不想考虑个人的事,谢谢你的好意。

苏启祥有些失望,但同时也看到了希望,他像说给锦春、又像是说给自己:守备区离这儿不远,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要是有一天,咱们能走到一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到市里去工作,市里的环境比小镇可强多了。

锦春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苏启祥说:苏参谋,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现在的确不想考虑自己的事情。

苏启祥就又搓开了自己的手。

和苏启祥告别后,锦春的心一下子就落寞了许多。她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后来,就靠在电线杆上,借着暗淡的路灯,出神地望着手里的黎京生的照片。黎京生穿着军装,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很快,泪水就模糊了她的眼睛。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又一次失眠了。但也就在这难挨的长夜里,她慢慢为自己梳理出一条新的思路——准备报考地区的中医学院。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除了正规大学外,电大和业余大学等自考大学如雨后春笋般普及。那是一个求知旺盛的年代。

很快,徐锦春便报考了地区中医学院,参加了成人高考。除需要自学之外,还要不定期地到地区中医学院接受面对面地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