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证明(第3/9页)

“我……我不知他们电话。”老头说。

他摇摇头,在楼下找到了一部公用电话。一辆警车很快开了过来。

他又随警察来到了那间洗澡间。在警察的带领下他很快看见了通往洗澡间的煤气管被割断了,原因很简单,这对男女是煤气中毒而死,那么这煤气管是谁割的呢?

警察把老头叫进了里间卧室,里面的一切仍然很整齐,床上放着男人和女人脱下来的衣服,包括短裤和乳罩。

“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警察问。

“是,是,煤气味,那味道太难闻,我就推门进去了,就看到这……”老头说到这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煤气是我给关上的,漏了那么多怪可惜的。”老头补充道。

“门没插?”警察问。

“没插,我一推就进去了。”老头说。

“你还看见了什么?”警察仍问。

“那是昨晚,饭后不长时间,那个男的领一个女的回来,不一会儿,我就听他们在里面说笑。”老头说到这脸又红了。抬起头,盯着警察的眼睛又说:“这个男的是做生意的,他经常带女的来过夜,这女的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老头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液。

“还看到了什么?”警察不急不躁的。

“后来我就回屋了,不一会儿,就听见楼下车响,就上来两个人,就进了这间屋子。”老头说。

“你是怎么看见的。”警察问。

“猫眼,猫眼……”老头又咽口唾液。

“后来呢?”

“那两个男人往楼下搬东西,彩电,录放机什么的,搬了好几趟,我以为他们在搬家。”老头露出了一丝浅笑。

“他们是怎么进这门的?”警察问。

“钥匙,他们有钥匙呀。”老头坚定地说。

“那两人长得什么样?”

“那……那我没看清,他们都戴着眼镜。”老头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一个警察走过来,冲问话的警察说:“他们分不开,拉走再说吧。”

那个警察点了一下头。

进来的警察从床上揭下那条带花格的床单又出去了。

记者贾看见他们仍是以那么亲密的姿势被裹在那条花格床单里,有两个警察把他们抬到楼下的警车里。这时楼道里围满了人。

“他们可没结婚,这男的三天两头带女的来住。”老头拽着警察的衣角强调着。

“知道了。”警察冲老头友好又平静地说。

老头仍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警察出门时,在那户门上贴了一张封条,下楼,开着警车走了。

“你是说这男人经常带女人回来么?”他问老头。

“对,没错,我数着呢,平均三天一个,都是很年轻的。”老头咽着唾液。

“你说那男人做生意很有钱是么?”他又问。

“对,这房子就是那男人买的,动迁时我们根本没见过这男的。搬家时,这男人说,这房子我买了。”老头脸白了一些。

记者贾冲老头挥挥手。

老头在他背后喊:“记者——别忘了见报哪——”

不知什么时候,他躺在折叠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他撑起身,向对面教室望去。那间教室的灯仍然亮着,他又看见了那个女孩,那女孩背对着他,一个很好看的背影,女孩对面坐着一个瘦高个的男生。两人不知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男孩站了起来,向这面望了一眼,女孩也很快地回过头向这边望了一眼。他坐在黑暗里,他明知他们看不见他,但他仍条件反射地往下缩了缩身子。他们看了一眼之后,便不再看了,男孩开始在女孩面前踱步,很浮躁的那一种。突然,男孩转过身子,一把搂住女孩,嘴胡乱地在女孩脸上啃了一下,他似乎听到女孩一声压抑的惊呼。女孩从男孩怀里挣脱出来,又快速地转过头,向这面望了一眼。那一刻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喉咙口。女孩望了一眼之后,低着头整理头发,男孩气喘的样子,仍说着什么。女孩垂着头快步走出教室,男孩独自一人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关上灯,也出去了。

他在黑暗中呆坐着。心仍然怦怦地跳着,仿佛刚才不是那男孩吻了女孩,而是他吻了那女孩。唇边仍残留着那股甜丝丝的芳香。他咽口唾液,觉得嗓子很干,他抓过水杯,水杯是空的,他走到暖瓶旁拿起来,摇了摇也是空的。他打开灯的时候,看见记者乔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水,他抓过来,一口气喝光了。一股浑浊的说不清的滋味流进他的胃里。他放下杯子的时候,打了个嗝。他又想起记者乔那矫情的样子,复去拿过杯子,往里面吐了一口,又盖上杯盖,他似乎看见记者乔把他唾液喝下去时的样子,他解气地哼了一声。

记者乔和李味是同时分到报社来的。她们住在三楼办公室里,他住在四楼。他比她们早分到这儿一年。那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经常能听到记者乔和李味尖着嗓子的说话声,时间长了,他便能分辨出记者乔和李味的声音,记者乔人生得很出众,细腰丰乳,又有一脸的好皮肤,总是那么鲜亮耀眼地在人群前走来走去,一头飘扬的长发,使人眼花缭乱。李味和记者乔在一起时,便显得有些平庸,除那肥大的臀部使人过目不忘外,其他的好像便给人留不下什么太深的印象。脸总是灰着,一头不短的发,总不能让人联想到潇洒飘扬之类的字眼。

那时记者贾还没谈过恋爱,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听着记者乔的笑声,心情便久久不能平静。她们的说话声从楼道里传上来,声音异常地空洞。

那时,记者贾便忍不住给楼下的她们拨电话,铃声响了一声或两声之后,她们其中的一个准会拿起电话。他在电话里能清晰地听见她们的声音。他并不讲话,听着她或她冲电话里乱喊乱叫,然后放下电话。她们也静了一会儿,过一会儿,她们又开始大声地说话,他再拨通她们的电话。她们这次多少有了些惊惧,从声音里他能听得出来,然后虚张声势地冲电话里说几句,例如讨厌、见鬼之类的话,便把电话放下了。他就在黑暗中笑一笑,也把电话放下了。

他躺在床上,听着她们空洞的说话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就听见有脚步声向楼下的厕所里走来,不一会儿,他听见解腰带的声音,然后听见她们其中的一个很响的小解的声音,然后她们在厕所里碰头,另一个再小解,声音仍然很响。接下来,是她们在厕所的龙头下洗漱的声音。时间长了,他就像听她们讲话的声音一样,也能从那轻重缓急中分辨出是其中哪一个在厕所里。他就躺在床上想着她们在厕所里的样子,于是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就响了一下,然后身体里从上至下便开始热起来。她们早就安静地睡去了,他仍然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这朦胧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