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林醒来时,惊愕地发觉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仍在阿佳妮体内。能够坚挺八个小时,应该就是地球上最强的男人了,郭国林激动得两眼一黑,死了过去。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几秒钟,郭国林活了过来,看阿佳妮一头长发洒在自己胸口,感到世界异常美好。

优秀的女人都敏感,阿佳妮在沉睡中察觉到郭国林的变化,鼻腔轻哼一声,额头在郭国林喉结上蹭了几下,睁眼醒来。她:“啊,它还在。”郭国林慌忙撤身,她却敏捷地抱住他,小声说:“嘘,不要吵醒它。”

郭国林小声说:“已经八小时了。”

她:“刚生下的小孩一天能睡二十几个小时呢,就当它是咱俩的孩子吧。”说完,脸上竟升起羞涩的红晕。郭国林霎时觉得她漂亮到极点,闪烁着传统女性温柔、贤惠种种美德。

两人紧紧相贴,各处均严丝合缝,简直天造地设。当两人腻得即将再次睡去,床里面响起“唧唧”之声。阿佳妮吓得花容失色,“老鼠?”郭国林一笑,“猪。”伸臂把笼子取过来。

荷兰猪毛茸茸的,睁着一双纯净的小眼睛,立刻赢得了阿佳妮的喜爱,央求送给她。郭国林痛快答应,阿佳妮唤了声:“多谢老公!”舌头舔进他耳朵里小亲一口。

郭国林两眼一黑,幸福致死。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几秒钟,郭国林活了过来,视力清晰后,发现阿佳妮以敌视的眼光正在向上看,就也向上看去。只见床边站了一圈人,最前沿是叼着烟的司机。

司机悲愤欲绝地说:“大家伙都在,别太不拿我们当人了!”俩人缩在被子里,连连道歉,司机眼中的凶光渐弱,最后竟变得空洞,喃喃道:“你俩这是爱,爱都是忘乎所以的……我也经历过。”

今日拍戏,仍在长城。老马搬出一把新椅子,阿佳妮身穿碧绿色旗袍坐下。她头扎百合花冠,膝盖上放着铁丝小笼子,不停地逗里面的荷兰猪。郭国林远远看着,倍感欣慰,觉得荷兰猪是俩人的定情信物,她片刻不离手,正是爱自己的表示。

忽然想到,荷兰猪还有另一个象征意义,它是自己和女同学猪猪唯一的联系,它是一座桥梁……正胡思乱想时,耳听得有人大叫“郭国林”,定睛,见费心我站在一段坍塌的墙体上正向自己招手,急忙跑过去。

费心我神情清爽,待郭国林到了身侧,便迈步前行。郭国林随着费心我的频率,调整步伐,一步一随。走出去三十几米远,费心我开始说话:“有人告诉我,昨晚阿佳妮睡你那了,怎么没听到声呀?”

郭国林慌忙解释两人度过的是一个纯洁的夜晚,阿佳妮确已达到菩萨境界。费心我理解地笑笑,说:“今天的戏,要有个士兵从长城摔下来。但我不愿意用职业特技演员,因为他们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怎么摔怎么假。我必须找到一个我能信任的人,你说我可以信任谁?”

郭国林认真思索,忽然注意到费心我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便试探地问:“我?”费心我露出满意的笑容,拍拍郭国林肩膀。

下坠高度二十米,起跳位置是烽火台墙垛,保护措施为四十几个纸箱子。纸箱子拼成一个长宽五米高两米的正方体,从烽火台向下望去,小得像个饭盒。

当郭国林的身影出现在烽火台,阿佳妮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高举着荷兰猪,狂喊:“我在这!”俯视着这个女人,幸福感突然袭来,郭国林勉励自己要像个男人,在她面前做出漂亮事来。

他站在墙垛上,两臂一张,身如鸿雁般落下。当感到浑身一震,明白已平安地落在纸箱上,眼中甩出两颗大泪。他躺着,听到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想:我无钱无名,但也做出了令我的女人为我感到骄傲的事。所以,只要一个人是真正的男子汉,就一定能够证明自己!

郭国林站起,一脸孤傲地向阿佳妮看去,阿佳妮正兴奋地向纸箱跑来,势必要送上亲吻拥抱。郭国林转头向费心我看去,不自觉地换出一脸媚笑,如果费心我冲自己挑起大拇指,心跳都会加快。上表演训练班时,老师说,演员得到导演的肯定,其快感是做爱的十倍——我现在就要体验到了。

但费心我坐在椅子里面无表情,待掌声平息,支起喇叭,喊了句:“再来一遍。”

郭国林如坠入冰河,躲开扑上来的阿佳妮,惶恐叫道:“导演,是我的问题么?”费心我没搭理,低头看监视器了。郭国林忙翻下纸箱,急跑到费心我跟前,轻声细语地说:“导演,是我的问题么?”

费心我抬起头,一指远方烽火台:“你该往那儿跑,跑我这干吗?”

接连又跳了四次,但费心我都不满意,猛然发火,摔了两个茶杯、踢倒一次凳子、捏碎了整盒香烟,单手指天痛骂个不停,言语之下流,远超被他淘汰的导演甲。

全组人人自危,怕他的手忽然就指到自己脸上。天际生出一片火烧云,光色凄惨,现场气氛压抑到极点。

费心我骂累了,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吼道:“我很痛心,干活!”所有人都慌得动了几动,郭国林再次向长城爬去。想到导演甲的导演手法,费心我是指桑骂槐,针对的是自己,一阵晕眩,仿佛全身的肉都烂了臭了。

不说跳下的危险,光是在长城爬上爬下,已耗尽了郭国林的体力,双脚拖着走路,再也抬不起来。阿佳妮看他的眼神也失去了热度,始终不能得到导演的肯定,他的英雄壮举变了性质,成为丢人的事。

郭国林影响了拍摄进度,原本在烽火台和纸箱边守候的人都撤走了,冷眼相看。到第七遍,郭国林跌得脖子生疼,不敢说,从纸箱翻下,瞄了眼烽火台方向,垂着脑袋奔走。

全场鸦雀无声,郭国林经过同屋一伙人时,见他们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这时响起老马的吼叫:“他是在玩命!一个人跑上长城,跳下来又一个人跑回去——这也太不拿人当人了吧?就没人搀把手么?”

郭国林哽咽道:“老马!”转身向老马望去,只见老马正威风凛凛地穿过众人,向自己走来。费心我的声音响起:“我看谁敢扶他!”第三只茶杯摔在了地上。

老马求助般地向阿佳妮看去,阿佳妮却低头逗荷兰猪,一副不闻天下事的姿态。老马止住脚步,一晃,在人堆里不知了去向。

郭国林继续向长城走去,软塌塌地迈了几步,听到身后有动静,激动地转身,口喊:“老马!”

却是同屋的司机。在巨大的压力下,司机五官变形,眉毛炸开人中缩短。司机把一块东西塞在郭国林的清朝铠甲中,嘀咕一句:“导演看过了。”转头栽进人群,一个转折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