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决斗(第2/4页)

他把这份遗嘱撕成四片,抛到房子中央。然后,接着精疲力尽了,跌倒在地板上,但这一次不是睡了过去,而是昏了过去。伯爵俯下身去,把她抱起来;望着那个纯净而苍白的面孔,那一双可爱的闭拢的眼睛,那个窈窕的、一动不动的、外表上似乎毫无生气的身体,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她对他的爱并不是一个女儿对一个父亲的爱。

“唉!”他万分沮丧地喃喃地说,“那末,我本来也许可以得到的。”于是他把海黛抱到她的房间里,吩咐她的待女照顾她,再回到他的书房里;这一次他立刻把门关上,然后把那撕毁的遗嘱重新抄写一遍。当他快要抄完的时候,他听到前院里驶进一辆马车。基督山走到窗口,看见马西米兰和艾曼纽走下车来。“好!”他说,“时间到了。”于是他用三颗火漆封住他的遗嘱。过了一会儿了,他听到客厅里有声音了,就走过去亲自打开门。

莫雷尔已等在客厅里了,他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二十分钟。“我或许来得太早了,伯爵,”他说,“但我坦率地承认,我整夜未眠,我家里的人也都和我一样。我要看到您精力充沛,才能放下心。”

基督山无法不被感动;但他并不伸手给那青年,却是去拥抱他。“莫雷尔,”他说,“今天是一个快乐的日子,能得到象你这样一个人真挚的爱。早安,艾曼纽,那末你们和我一起去吗,马西米兰?”

“你还怀疑吗?”那青年队长说。

“但假如是我错了呢?”

“在昨天那场挑衅中,我始终注视着你,昨天晚上我整夜地回想你那种坚定的表情,于是我对自己说,正义一定是在你这边的,不然,你是不会那样镇静。”

“但是,莫雷尔,阿尔贝不是你的朋友吗?”

“我们只是相识而已,伯爵。”

“你不是初次见到我的那一天见到他的吗?”

“是的,不错,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已记不得了。”

“谢谢你,莫雷尔。”然后按了一下门铃,“喂,”他对进来的阿里说,“把这个拿去送给我的律师。这是我的遗嘱,莫雷尔。我死了以后,打开看。”

“什么!”莫雷尔说,“你死?”

“是的,我不是应该先准备好吗?亲爱的朋友?你昨天离开我以后又去做些什么呢?”

“我到托多尼俱乐部去,那儿,正如我所预料那样,我找到了波尚和夏多·勒诺。我向你坦白承认我是去找他们的。”

“为什么,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听我说,伯爵,这件事很严重,而且无法避免的。”

“你还怀疑什么呢?”

“不,那次挑战是在大庭广众这下进行的,现在每一个人都已经在谈论这件事了。”

“怎么样?”

“嗯,我希望换一种武器,用长剑代替手枪,手枪是不长眼睛的。”

“他们同意了吗?”基督山急切地问,他的心里怀着一种令人无法觉察的希望之光。

“没有,因为你的剑术是太好了。”

“啊!是谁出卖了我?”

“那个被你击败的剑术教师。”

“而你失败了。”

“他们断然拒绝。”

“莫雷尔,”伯爵说,“从来没有见过我打枪吧?”

“从来没有。”

“嗯,我们还有时间,瞧。”基督山拿起那支美塞苔丝进来时握在手里的手枪,把每一张梅花爱司钉在靶板上,他接连开了四枪打掉了梅花的四边。

每射一枪,莫雷尔的脸就苍白一次。他察看基督山用来造成这种神妙奇术的弹丸比绿豆还小。“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他说,“看,艾曼纽。”然后,他转过去对基督山说,“伯爵,看在上帝的面上,我求你不要杀死阿尔贝!他有一个可怜母亲。”

“你说得对,”基督山说,“而我却没有。”说这句话的口气使莫雷尔打了一个寒颤。

“你是受挑衅的一方,伯爵。”

“当然,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你将先开枪。”

“我先开枪?”

“噢!这是我极力要求得来的:我们对他们的让步已经够多了,他们应该在那一点上对我们让步了。”

“相隔几步?”

“二十步。”

一个可怕的微笑掠过伯爵的嘴唇。“莫雷尔,”他说,“不要忘记你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看来,阿尔贝唯一能逃命的机会,就只有在你临时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了。”

“我会激动?”基督山说。

“或许是出于你的宽容,我的朋友,你是非常杰出的一位射手,我或许想说一句对旁人说就显得荒谬可笑的话。”

“什么话?”

“打断他的手臂,打伤他,但不要打死他。”

“我可以告诉你,莫雷尔,”伯爵说,“你不必向我恳求饶恕马尔塞夫先生的生命,他一定可以保全生命,可以平安地和他的两位朋友回去,而我——”

“而你?”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将被扛回家来。”

“不,不。”马西米兰情不自禁地喊起来。”

“就象我对您说的,亲爱的莫雷尔,马尔塞夫先生会杀死我的。”

莫雷尔迷惑不解地望着伯爵。“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伯爵?”

“象布鲁特斯在菲利普之战的前夜一样,我看见了一个鬼。”

“而那个鬼——”

“他告诉我,莫雷尔,说我已经活得太长久了。”

马西米兰和艾曼纽面面相觑。基督山拿出他的表来看了一下。“我们去吧,”他说,“七点五分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是八点钟。”

一马车已等在门口。基督山和他的两个朋友跨进车厢。他在经过走廊时停了一下,听了一下门内的声音;马西米兰和艾曼纽已经向前走了几步,他们好象听到了他的叹息声,象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一种无声哭泣。

八点正,他们驶到约会的地点。“我们到了,”莫雷尔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而且是我们先到。”

“请主人原谅,”跟着他主人同来的巴浦斯汀带着难以形容的恐怖神色说,“我好象看见那边树林底下有一辆马车。”

“可不是,”艾曼纽说,“我也看到好象也有两个青年人,他们显然是在等人。”

基督山轻快地跳下车子,伸手扶下艾曼纽和马西米兰。马西米兰把伯爵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啊,太好了,”他说,“我很高兴看到一个面临生死决斗的人,他的手依旧还是这样的坚定。”

基督山拉了莫雷尔一下,不是把他拉到旁边,而是把他拉到他妹夫后边一两步的地方。“马西米兰,”他说,“你有心上人了吗?”莫雷尔惊奇地望着基督山。“我并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我亲爱的朋友。我只是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回答吧,——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