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4页)

“你这样尽够啦,孩子。你使我们开心得够久啦。留点时间给别的小姐们表演表演吧。”

曼丽虽然装做没听见,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伊丽莎白为她感到不好受,也为她爸爸的那番话感到不好受,生怕自己一片苦心完全白费。好在这会儿大家请别的人来唱歌了。

只听得柯林斯先生说:“假使我侥幸会唱歌,那我一定乐意给大家高歌一曲;我认为音乐是一种高尚的娱乐,和牧师的职业丝毫没有抵触。不过我并不是说,我们应该在音乐上花上太多的时间,因为的确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做。负责一个教区的主管牧师有多少事要做啊。首先,他得制订什一税[1]的条例,既要订得于自己有利,又要不侵犯施主的利益。他得自己编写讲道辞,这一来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他还得利用这点儿时间来安排教区里的事务,照管和收拾自己的住宅——住宅总少不了要尽量弄得舒舒服服。还有一点我认为也很重要:他对待每一个人都得殷勤和蔼,特别是那些提拔他的人。我认为这是他应尽的责任。再说,遇到施主家的亲友,凡是在应该表示尊敬的场合下,总得表示尊敬,否则是不像话的。”他说到这里,向达西先生鞠了一躬,算是结束了他的话。他这一席话说得那么响亮,半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得见。多少人看呆了,多少人笑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像班纳特先生那样听得有趣,他的太太却一本正经地夸奖柯林斯先生的话真说得合情合理,她凑近了卢卡斯太太说,他显然是个很聪明优秀的青年。

伊丽莎白觉得她家里人好像是约定今天晚上到这儿来尽量出丑,而且可以说是从来没有那样起劲,从来没有那样成功。她觉得姐姐和彬格莱先生真算幸运,有些出丑的场面没有看到,好在彬格莱先生即使看到了一些可笑的情节,也不会轻易感到难受。不过他的两个姐妹和达西先生竟抓住这个机会来嘲笑她家里人,这已经是够难堪的了。那位先生的无声的蔑视和两个娘儿们的无礼的嘲笑,究竟哪一样更叫人难堪,她可不能断定。

晚会的后半段时间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乐趣。柯林斯先生还是一直不肯离开她身边,和她打趣。虽然他无法请她再跟他跳一次舞,可是却弄得她也无法跟别人跳。她要求他跟别人去跳,并且答应给他介绍一位小姐,可是他不肯。他告诉她说,讲到跳舞,他完全不发生兴趣,他的主要用意就是要小心侍候她,好博得她的欢心,因此他打定主意整个晚上待在她身边。无论怎样跟他解释也没用。多亏她的朋友卢卡斯小姐常常来到他们身边,好心好意地和柯林斯先生攀谈攀谈,她才算觉得好受一些。

至少达西先生可以不再来惹她生气了。他虽然常常站得离她很近,边上也没有人,却一直没有走过来跟她说话。她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她提到了韦翰先生的缘故,她因此不禁暗暗自喜。

在全场宾客中,浪搏恩一家人最后走,而且班纳特太太还用了点手腕,借口等候马车,一直等到大家走完了,她们一家人还多待了一刻钟。她们在这一段时间里看到主人家有些人非常指望她们赶快走。赫斯脱太太姐妹俩简直不开口说话,只是嚷着疲倦,显然是在下逐客令了。班纳特太太一开口想跟她们攀谈,就被她们拒绝了,弄得大家都没精打采。柯林斯先生尽管在发表长篇大论,恭维彬格莱先生和他的姐妹们,说他们家的宴席多么精美,他们对待客人多么殷勤有礼,可是他的话也没有能给大家增加一些生气。达西一句话也没有说。班纳特先生同样没做声,站在那儿袖手旁观。彬格莱先生和吉英站得离大家远一些,正在亲亲密密地交谈。伊丽莎白像赫斯脱太太和彬格莱小姐一样,始终不开口。连丽迪雅也觉得太疲乏了,没有说话,只是偶然叫一声:“天啊,我多么疲倦!”接着便大声打了一个呵欠。

后来她们终于起身告辞了,班纳特太太恳切备至地说,希望在最短期间以内,彬格莱先生阖府都到浪搏恩去玩,又特别对彬格莱先生本人说,要是哪天他能上她们家去吃顿便饭,也不要正式下请帖,那她们真是荣幸之至。彬格莱先生欣喜异常,连忙说,他明天就要动身到伦敦去待一个短时期,等他回来以后,一有机会就去拜望她。

班纳特太太满意极了,走出屋来,一路打着如意算盘:不出三四个月光景,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女儿在尼日斐花园找到归宿了,她少不了要准备一些财产、嫁妆和新的马车。她同样相信另一个女儿一定会嫁给柯林斯先生,对这门亲事她虽然没有对那门亲事那样高兴,可也相当高兴。在所有的女儿里面,她最不喜欢伊丽莎白。尽管姑爷的人品和门第,配她已经绰绰有余,可是比起彬格莱先生和尼日斐花园来,就显得黯然失色了。


[1] 指向教会缴纳的农作物、牲畜等税,其税率约为年产额的十分之一,故名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