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5页)

说完这些,他和他的妻子一同走下楼去,来到厨房,并向四周望了望,看看这儿是否还有新来的人。他从一根柱子上取下自己的帽子和披风,在墙角里拿了一根短的但很粗的棍子,又瞥了妻子一眼,好像是要她记住他给她的指示,然后便出去了。然而,就在他做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脑子里接着在伦佐床边展开的思路想了下去,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

“真是个顽固的乡下人。”因为,不管伦佐怎样掩饰自己是个乡下人的事实,他的言辞、发音、相貌以及行为动作都无法隐瞒他的真实身份。“在像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多亏了我的计谋和判断,我原想已经保全了自己的清白,而你却在最后关头出现,坏了我的好事儿。难道米兰城里没有旅店吗?干吗偏来到我这家呢?你要是一个人来的话,我今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到明天早上再给你说明情况。然而,我亲爱的先生,你却还带了一个人来。更重要的是,还是和一个警长一起来的。”

一路走来,店主遇到一些行人,要么一人踽踽独行,要么三四个成群结队,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谈论着什么。眼下当他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他看到一支巡逻的士兵队伍,便立马往边靠了一点儿。他透过眼角瞟了他们一眼,又自言自语道:“瞧,这就是执法队。而你,一头蠢驴,只因为看见一伙人上街喧嚣滋事,你就脑子里空发奇想,以为要翻天了。你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就毁了你自己,而且还想把我也毁了。这就大错特错了。我尽我所能来帮助你,而你,你这蠢蛋,却在我的店里制造混乱。如今你得自己想办法脱离困境,而我也只能自保了。我难道出于好奇想知道你的名字不成?你叫萨迪厄斯或是巴塞洛缪,与我又有何干呢?你以为我就那么想把那支笔拿在手里?谁不想照着自己的方式来行事?我也知道,正如你知道的一样,有一些公告确实没有任何意义。但要一个乡下人来告诉我这些,这也够新奇的了。然而你却不知道,那些针对旅店主的公告却是会严格执行的。你假装说自己周游世界,还信口胡说,你不知道,倘若一个人想要按照自己的意图办事,想要无视公告的存在,首先要做的便是不要在公共场合反对它。如果一个可怜的旅店主赞同你的观点,不登记任何来他店里投宿的客人的姓名,你这蠢货,你知道他会遭到怎样的处罚吗?公告规定:旅店主、酒店主以及其他店主,违反上述规定者,处以300克朗罚款。就有人虎视眈眈地等着300克朗,这下钱可花到点子上了。罚款三分之二上交王室,其余则奖励举报者或告密者。这是多诱人的诱饵啊!若无力上交罚款,则服五年苦役,或根据总督大人的意愿,给予身体上更重的惩罚,或罚款加倍。就这样,你还得对他感恩戴德的。”

这样想着,店主已来到了警察署的大门口。

这儿就像其他所有的衙门一样,正忙碌不堪。大家正忙着下达命令,以控制第二天的局势;设法消除可能引发不满的种种托词,抑制那些可能引发新的暴乱的人的激动情绪,确保权力回归到通常掌权的人的手中;增加守卫粮食督办家侍卫的数量,用木料和马车封锁街道两端;命令所有的面包商不停地做面包,派遣使臣到临近地区,命令各地向城里运送谷物;每个面包房都派一些贵族人士去,让其负责监管第二天早上的面包分配,运用自己的权威好言相劝,以制止那些捣乱分子。但是,俗话说“砸了铁箍还得砸桶”,得软硬兼施嘛。为了施点儿小小的威慑力好使那些劝告更有效,于是当局又想到要采取措施抓上几个煽动分子,而这便是警察署长官的主要职责。读者们可以想象,那位左额头被人们用石子击中,至今头上还涂着药水的长官,对于那些暴乱分子的态度会怎样。暴乱一发生,他的警犬就到了现场。那个自称为安布罗焦·富塞拉的人,正如店主所说,就是一位便衣警察。他受命四处察看,抓住暴乱现场的某个暴乱分子,将其记住,以便识别,待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或第二天一早将其抓获。他才听了伦佐的几句演讲,就将其作为主要目标人物,认定其正是他要找的人。随后,他发现伦佐才刚来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本想将其拿下,送进监狱,因为这家客栈是本城最安全的客栈。但正像我们所看到的,他未能得手。但是,他还是套取了部分信息,知道了伦佐的名字、姓氏、籍贯以及其他很多揣测出的信息。因此,当店主来到警察署,告诉自己知道的有关伦佐的事情时,他们知道的比店主还多。店主走进了他平常进的那间房,禀报说他的店里来了一位陌生人要求住宿,但那人却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

“你将此事告诉我们,已履行了你的职责。”一位刑事书记官放下了手中的笔说道,“不过,我们已经知道此事了。”

“真是奇了怪了!”店主心想,“他们肯定绝顶聪明!”

“而且我们还知道,”那位书记官继续说道,“那陌生人的尊姓大名。”

“还知道姓名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店主又暗自思忖。

“不过,”书记官严肃地继续说道,“你没有坦率地说出全部实情。”

“我还要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我们很清楚,那人带了大量偷来的面包,哦,不,是抢来的面包,从暴乱中抢来的面包住进你的客栈。”

“那人来时,兜里是有一块面包,你觉得我会知道他的面包是从哪儿得到的吗?我以性命担保,并敢肯定地说,我只瞧见了一块面包。”

“好哇,你总在为自己辩解,替自己开脱,谁要是信了你的话,那都成诚实的人了。你如何证明他的面包是合法获得的呢?”

“我为什么要去证明这个?我跟这个毫不相干,我只是个店主。”

“但是,你无法否认你的那位老主顾十分鲁莽,说了一些辱骂告示的话,还做了些亵渎大人徽章的可耻举动吧?”

“请原谅,先生。我才第一次见他,怎么能将他称作我的老主顾呢?是个魔鬼——请允许我这么说——将他送到我的客栈来的。你看,先生,要是我认识他那我又何必来问他的名字呢?”

“好吧,可在你的客栈,当着你的面,有人竟在煽风点火、建议叛乱、散布不满、不停抱怨、大声喧嚣。”

“善良的先生,那么多吵闹的顾客同时都在说话,乱哄哄的,你让我如何注意到他们的胡话呢?我得照顾我的生意,因为我是个穷老板。此外,先生你也很清楚,那些话太多、管不住自己的舌头的人,常常动辄就使拳头,尤其是当有一大群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