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弗雷德 第二幕(第2/4页)

女巫 大地的儿子!我知道你,以及给你力量的那些精灵;我知道你是一个思想复杂的人,做过极端的善恶之事,你注定着要遭受那些致命的痛苦。我已经想到了这个——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曼弗雷德 我想一睹芳容——没别的要求了。地上人的容颜已经让我发疯了,我躲在她的神秘里,闯进那些统治她的人的住所——但他们什么都不能帮我。我已经向他们要求过那些他们不能给我的东西,现在我不再搜寻了。 女巫 你什么要求让最强大的精灵,那无形的统治者都不能满足? 曼弗雷德 一个恩惠;但我为什么要重复它呢?那是徒劳的。 女巫 我不知道那个,请你说出来吧。 曼弗雷德 好吧,虽然它折磨着我,却是一样的;我应该把我的痛苦说出来。从我年轻时候起,我的精神就不和人的灵魂一起,也不用凡人的眼睛看世界;我没有他们对雄心壮志的渴求,我也没有他们生存的目标;我的快乐、我的痛苦、我的情感、我的力量,都让我成了一个特殊的人;虽然我也有凡人的身体,我对活着的凡人没有同情,在围绕着我周围的泥土的生物里也只有一个人——我很快就会说到她。我说,我跟人,跟人的思想,很少接触;但实际上,我的快乐是在荒野里,去呼吸着冰雪覆盖着的山顶上稀薄的空气,那儿鸟儿们不敢搭窝,昆虫们也不敢在寸草不生的岩石上伸展翅膀;或是跳到激流里,在河流或是大海的流动中产生的浪花的旋涡中滚动向前。我早时的力量里因有这些而狂喜;或者整夜跟随着运动的太阳、星星以及它们的变化;或是看着炫目的闪电直到我的视野模糊;或是秋风唱着晚歌的时候听着,看着散落一地的落叶。这些都是我的消遣,而且我独自一人这样;因为要是我在路上遇见了人们——我是他们其中之一——我讨厌这样,我感觉自己沦落为跟他们一样的了,又变成泥土了。那时我独自漫游着,跳入死亡的洞穴,在它的结果里寻求它的原因;从腐朽的尸骨、头骨及堆积的尘埃里得出最不允许的结论。然后我花了很多年的夜晚去研究那些只在古代才教的科学;用时间和劳动,用残酷的考验以及它自身一种能驾驭天空的忏悔,用围绕在天空、大地、空间以及人类的无限,我使我的眼睛认识了永恒,就像,在我之前,魔术家们做的一样,以及在加大拉把爱罗斯和安台罗斯从他们居住的喷泉里唤出的人做的一样。我把你唤出来——跟我的知识一起,我对知识的渴求以及这最光辉的智慧的力量和快乐增长,直到—— 女巫 继续。 曼弗雷德 哦,我只是这样拖延着我的谈话,夸耀这些无意义的特征,因为当我谈到我内心的悲痛时,还是言归正传吧。我没有向你说出我的父亲、母亲、情人、朋友或是一个与我有关系的人;要是我有这样的人,对我而言他们也似乎不存在——但有一个人—— 女巫 不要吞吞吐吐了,说下去。 曼弗雷德 她长得像我——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的容貌,所有的东西,甚至连她说话的每个语调,人们都说跟我的很像;但她一切都很温柔,与美貌调和;她有着同样孤僻的思想和恍惚的神志,喜欢探索未知的知识,具有理解宇宙的头脑;不仅仅是这些,她还拥有这些比我的更温柔的力量,同情、微笑与眼泪——这些我没有;还有温和——而我对她才会有这个;谦逊——这我从来没有。我有她的缺点——她的优点却是她自己的——我爱她,也毁了她! 女巫 是用你的手毁的吗? 曼弗雷德 不是用我的手,而是用我的心——伤了她的心;她凝视着我的心,枯萎了。我已经擦干了血,但不是她的——但她的血被擦掉了——我看见了,却不能止住血。 女巫 因为这个,你鄙视这人类中的一个人,你自己本来会凌越于规则之上,和我们一起的和我们的一类的,你抛弃了我们赐予的伟大知识,又退回到不义的凡人里——走吧! 曼弗雷德 空气的女儿!我告诉你,从那时起——可是语言是一口气——在我的睡眠里看着我,或是看着我的看守——来坐我身边吧!我的孤独不再是孤独了,它被复仇女神占据着——在黑暗里我咬牙切齿直到第二天早晨,然后我又诅咒自己直到日落——我会请求赐予我疯狂——被拒绝了。我冒犯了死亡。但在暴风雨中,水从我身边退去,致命的东西都无伤害地过去了——铁石心肠的恶魔用他冰冷的手将我拉回,他扯着我的一根头发拉我,那头发不会断。在幻想和想象中,我的灵魂里所有的东西——我的灵魂曾是宇宙中的大富豪——但是,我像落潮的波涛一样深深地跳入,它把我抛回到深不可测的思想的深渊。我跳入了人间。 ——我四处寻找忘怀,却没有去可以找到它的地方,我必须承认——我学的科学,我长期地追求的超出常人的艺术,在这儿是会灭亡的;我陷在绝望里——而且活着——永远活着。 女巫 也许我能帮助你。 曼弗雷德 要帮到我,你的力量必须能唤醒死亡。或是把我跟他们葬在一起。这样做——以任何形式——在任何时候——用任何痛苦——这是最后一次。 女巫 那不在我的范围之内;但如果你发誓服从我的一切,听从于我,那我可以帮助你满足你的愿望。 曼弗雷德 我不会发誓——服从!谁呢?那些我召唤出来的精灵,成为那些帮助我的人的奴隶——绝不可能! 女巫 说完了吗?你没有温柔一点的答案吗?——在你拒绝之前考虑片刻吧。 曼弗雷德 我已经答复了。 女巫 够了!——那我退下了——你说吧! 曼弗雷德 退下! 【女巫消失 曼弗雷德 (独白)我们都是被时间和恐惧愚弄的笨蛋:日子悄悄地来到我们身边又无声无息地离开;虽然厌恶我们的生活,也害怕死亡,但我们还活着。在这讨厌的受约束的日子里——这加在挣扎的内心上生死攸关的重量,随痛苦而沉没,或是随痛苦快速跳动着,或者快乐最终以痛苦或衰弱告终——在过去及未来的所有日子里,因为在生命里没有现在,我们可以计算多么少的几天,比几天还要少,灵魂忍受着对死亡的渴望,但是就像从冬天的河流里退缩回来,虽然寒冷只是一时的。在我学习的科学里还有一样办法——我可以召唤死亡,并问问他们我们害怕什么:最严峻的答案只不过是死亡,那什么都算不上——要是他们不回答——死了的先知曾回答过隐多珥的巫女;斯巴达的国王,从拜占庭女仆不眠的心灵里得到了他命运的回答——他杀死了他爱的人,却不知道杀的是什么,死后也没得到原谅——虽然他请求宙夫的帮助。在菲加里亚,唤出了阿尔加狄亚的招魂者,强迫愤慨的鬼魂放下她的愤怒,或是定下她报复的期限——她的回答模棱两可,但完成了。要是我从没活过,那我爱的人仍然活着;要是我从没爱过,那我爱的人仍然美丽——快乐,也给别人带来快乐。她是什么?现在她是什么呢?——因为我的罪而受煎熬的人——一个我不敢想象的东西——或者什么也不是。在不多的时间里我的呼唤不会白费——但在这时我害怕我敢做的事:直到现在我从没退缩,不敢去看精灵,不管是善的还是恶的——现在我却发抖了,而且我的内心感到一阵奇怪的寒冷。但我甚至可以干我最憎恶的事,与人类的恐惧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