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马吕斯 第四卷 ABC的朋友们 一 一个几乎留名后世的组织(第3/5页)

②安德烈·舍尼埃(AndréChénier,1762—1794),法国诗人,写了许多反革命诗歌,还从事反革命政治活动,一七九四年以“人民敌人”的罪名处死。

国王路易十六在他前一年上了断头台。

③以赛亚(EsaiGe),希伯来先知,是《圣经·旧约》中四大先知之一。

④拉辛(Racine,1639—1699),法国剧作家,法国古典主义的著名代表。

⑤阿格里帕·多比涅(AgrippadAubigné,1552—1630),法国十七世纪诗人。

弗以伊是个制扇工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每天挣不到三个法郎,他只有一个念头:拯救世界。他还另外有种愿望:教育自己,他说这也是拯救自己。通过自学他能读能写,凡是他所知道的,全是他自己学来的。弗以伊是个性情豪放的人。他有远大的抱负。这孤儿认人民为父母。失去了双亲,他便思念祖国。他不愿世上有一个没有祖国的人。他胸中有来自民间的人所具有的那种锐利的远见,孕育着我们今天所说的“民族思想”。他学习历史为的是使自己能对他人的所作所为愤慨。在这一伙怀有远大理想的青年人当中,别人所关心的主要是法国,而他所注意的是国外。他的专长是希腊、波兰、匈牙利、罗马尼亚、意大利。这些国名是他经常以公正无私的顽强态度不断提到的,无论提得恰当或不恰当。土耳其对克里特岛和塞萨利亚,俄罗斯对华沙,奥地利对威尼斯所犯的那些暴行使他无比愤怒。尤其是一七七二年①的那次暴行更使他无法容忍。真理与愤慨相结合,能使辩才所向披靡,他有的正是这种辩才。他滔滔不绝地谈着一七七二这可耻的年份,这个被叛变行为所伤害的高尚勇敢的民族,由三国同谋共犯的罪行,这丑恶而巨大的阴谋,从这以后,好几个国家都被吞并掉,仿佛一笔勾销了它们的出生证,种种亡国惨祸都是以一七七二作为模型和榜样复制出来的。现代社会的一切罪行都是由瓜分波兰演变来的。瓜分波兰仿佛成了一种定理,而目前的一切政治暴行只是它的推演。近百年来,没有一个暴君,没有一个叛逆,绝无例外,不曾在瓜分波兰的罪证上盖过印、表示过同意、签字、画押的。当人们调阅近代叛变案件的卷宗时,最先出现的便是这一件。维也纳会议②在完成它自己的罪行之前便参考过这一罪行。一七七二响起了猎狗出动的号角,一八一五响起了猎狗分赃的号角。这是弗以伊常说的话。这位可怜的工人把自己当作公理的保护人,公理给他的报答便是使他伟大。正义确是永恒不变的。华沙不会永远属于鞑靼族,正如威尼斯不会永远属于日耳曼族。君王们枉费心机,徒然污损自己的声誉。被淹没的国家迟早要重行浮出水面的。希腊再成为希腊,意大利再成为意大利。正义对事实提出的抗议是顽强存在着的。从一个民族那里抢来的赃物不会由于久占而取得所有权。这种高级的巧取豪夺行为绝不会有前途。人总不能把一个国家当作一块手绢那样随意去掉它的商标纸。

①一七七二年,俄、普、奥三国初次瓜分波兰。

②一八一五年,拿破仑失败后,俄、普、奥三战胜国在维也纳举行会议。

古费拉克的父亲叫德·古费拉克先生。对贵族的风尚,在王朝复辟期间,资产阶级有过这样一种错误的认识,那就是他们很重视这个小小的字。我们知道,这个小小的字并没有什么含义。可是《密涅瓦》①时代的资产阶级把这可怜的“德”字看得那么高,以致认为非把它废掉不可。德·肖弗兰先生改称为肖弗兰先生,德·科马尔丹先生改称为科马尔丹先生,德·贡斯当·德·勒贝克先生改称为班加曼·贡斯当先生,德·拉斐德先生改称为拉斐德②先生。古费拉克不甘落后,也干脆自称为古费拉克。

关于古费拉克,我们几乎可以仅仅只谈这些,并只补充这么一点:古费拉克象多罗米埃③。

①《密涅瓦》(Minerve),法国王朝复辟时期一种流行的周刊。

②拉斐德(Lafayette,1757—1834),法国将军,北美殖民地独立战争(1775—1783)的参加者,十八世纪末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大资产阶级的领袖之一。一七九二年八月十日后逃往国外,一八三○年七月革命的领袖之一。

③多罗术埃,即珂赛特的父亲,见本书第一部。

古费拉克确实具有人们称为鬼聪明的那种青春热力。这种热力,和小猫的可爱一样,过后是会消失的,整个这种妩媚潇洒的风度,在两只脚上,会变成资产阶级,在四个爪子上,便会变成老猫。

这种鬼聪明在年年走出学校和年年应征入伍的青年中,几乎是老一套,一辈又一辈地彼此竞相传递着,因此,正如刚才我们指出的,任何一个人如果在一八二八年听到古费拉克谈话,便会以为自己是在一八一七年听到多罗米埃谈话。不过古费拉克是个诚实的孩子。从表现出来的聪明看,多罗米埃和他有着同样的外貌,可是在外貌的后面他们是大不相同的。存在于他们里面的那两个内在的人,彼此是截然不同的。在多罗米埃身上蕴藏着一个法官,在古费拉克身上蕴藏着一个武士。

安灼拉是首领,公白飞是向导,古费拉克是中心。其他的人发着较多的光,而他散着更多的热,事实是他有一个中心人物所应有的种种品质。

巴阿雷参加过一八二二年六月年轻的拉勒芒①出殡那天的流血冲突。

①拉勒芒(Lallemand),参加一八二二年六月自由派游行示威的被害者。

巴阿雷是个善于诙谐而难与相处的人,诚实,爱花钱,挥霍到近于奢侈,多话到近于悬河,横蛮到近于不择手段,是当魔鬼最好的材料;穿着大胆的坎肩,怀着朱红的见解;捣起乱来,唯恐捣得不够,就是说,他感到再没有什么比争吵更可爱的了,如果这不是骚动的话;也感到再没有什么比骚动更可爱的了,如果这不是革命的话。随时都准备砸破一块玻璃,再掘掉一条街上的铺路石,再搞垮一个政府,为的是要看看效果。他是十一年级的学生。他嗅着法律,但不学它。他的铭言是“决不当律师”,他的徽志是个露着一顶方顶帽的便桶柜子。他每次打法学院门前走过时(这对他来说是不常有的事),他便扣好他的骑马服(当时短上衣还没有被发明),并采取卫生措施。望见学院的大门,他便说:“好一个神气的老头儿!”望见院长代尔凡古尔先生,却说:“好一座大建筑!”他常在他的课本里发现歌曲的题材,也常在教师们的身上发现漫画的形象。他无所事事地吃着一笔相当大的学膳费,三千法郎。他的父母是农民,对父母他是知道反复表示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