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满怀豪情(第3/5页)

我们发现,由于看到那小寓所一角摆着花盆架和小圆桌,他就那么精神振奋地对着墨水瓶和文件工作。他热情接待了我们,并很快和狄克先生成为朋友。狄克先生很肯定地说以前见过特拉德尔,我们俩便都说很有这种可能。

我必须和特拉德尔商量的第一件事是这事——我曾听说,许多在各种事业上发达成名的人都是由于对议会的辩论进行了报导才发迹的。特拉德尔曾对我说起过报纸业,那是他的希望之一,我就把这两件事合到一起;我在信中询问特拉德尔,我很想知道我怎样才能合适于这个职业。特拉德尔这时告诉我,说据他调查的结果看来,除了极个别的例外,一般来说要在这一行干得十分出色,单是必须掌握的机械技能——也就是精通写读速记——其难度差不多相当于通晓六种语言;有特殊坚强的韧性,或许可在几年内达到这目标。特拉德尔完全相信这已解决了问题,可我觉得这里才正是需要砍伐的几棵高大树木,于是我马上决定拿起斧子来,要在这密林中开了条通向朵拉的路。

“非常感谢你,亲爱的特拉德尔!”我说道;“明天我就开始干。”

自然,特拉德尔又露出吃惊的样子,可他怎么也想不出我有多高兴呢。

“我要买一本写了这种技能之纲要的书。”我说道,“我要在博士院里学习,在那儿我有很多时间是闲着的。我把法庭上的发言记下,当做一种练习来做。特拉德尔,我亲爱的朋友,我一定要通晓这种技能!”

“天哪!”特拉德尔瞪大了眼睛说道,“我还根本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有决心的人物呢,科波菲尔!”

我不知道他怎么能想到,因为这在我也是很新鲜的呀。我把这事放下后,又拿起狄克先生的问题来。

“你知道,”狄克先生满怀希望地说道,“如果我能尽一番努力,特拉德尔先生——如果我能敲敲鼓——或者吹吹什么玩艺,总之,有点用就好了!”

可怜的人!我毫不怀疑,与其它一切相比他打心眼里更喜欢干这种吹吹打打的营生。可是无论怎样都不笑的特拉德尔平静地答道:“而且,你是一个很好的书法家吧,先生。是你告诉我的,对不对,科波菲尔?”

“非常好的!”我说道。的确,他是的。他的书写十分整洁。

“你不认为,”特拉德尔说道,“你能抄写文吗,先生,如果我能找一些给你抄的话?”

狄克先生满脸惶惑地看看我。“呃,特洛伍德?”

我摇摇头。狄克先生也摇摇头,而且叹气。“把有关那呈文的事告诉他吧。”狄克先生说道。

我便向特拉德尔解释,说要把查理一世从狄克先生的呈文中剔除何其困难;这期间,狄克先生一面吮着拇指,一面十分谦恭认真地看着特拉德尔。

“不过,我说的那些文件,你知道,都是已经起草完成了的,”特拉德尔想了想说道,“狄克先生根本不要动脑筋。这不就没什么大碍了吗,科波菲尔?无论怎样,试一试不好吗?”

这番话让我们生了新希望。特拉德尔和我交头接耳商量了一下,狄克先生就坐在那儿很迫切地看着我们。我们商量后,得出一个计划。狄克先生第二天就照那计划开始工作,他干得很好。

在面对白金汉街的那扇窗前的桌子上,我们布置下特拉德尔为他找到的工作,抄写一种关于通行权的法律文件,我忘了要抄多少份。在另一张桌上,我们把那未完成的了不起的呈文的最后一部分打开放在那儿。我们给狄克先生的指示是:他应该很严格地抄他眼前的东西,一点也不能偏离那底稿;一旦他觉得有必要谈到查理一世,他就应该写进他呈文里去。我们鼓励他在这一点上下决心,然后留下姨奶奶看住他。后来,姨奶奶告诉我,说一开始,他像个敲锣又敲鼓的人,不断为那两件事分散了注意力,后来他发现那样做使他头昏脑胀又精疲力尽,而文件又明明白白在他眼皮下,他就认认真真抄下去,而把呈文留到更合适的时候去做了。总之,虽然我们很小心,决意不让他工作到对他有害的地步,虽然他并不是在一个星期刚开始便工作起来,但到了下个星期六的晚上他也居然得了十先令九便士。只要我活着,我就忘不了他是怎样跑遍了附近的铺子,把这笔钱换成六便士一枚;也不会忘记他怎样把这些钱在盘子上摆成一个心形图案,眼含着快乐和骄傲的泪,把它们献给我的姨奶奶。从他开始做有用的工作那一刻起,他就像一个在吉祥的符咒影响下的人;在那个星期六之夜,如果有一个快活的人,那就是把我姨奶奶视为世界上最奇妙的女人、又把我视为最奇妙的年轻人的这个心满意足的人了。

“现在不会饿肚皮了,特洛伍德。”狄克先生和我在一个角落上握着手说道,“我要供养她,先生!”于是,他在空中挥着他的十个手指,好像那是十个银行一样。

我不知道谁更开心了——是特拉德尔,还是我呢?

“这件事真使我忘了,”特拉德尔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我说道,“完全忘记了米考伯先生!”

这信是米考伯先生写给我的(米考伯先生从不放过任何写信的机会)。

“敬请内院托·特拉德尔大人转交。”内容如下:“我亲爱的科波菲尔:你大概不会觉得意外吧——当你接到关于某种机遇已来临的通报时。我似乎以前对你说过,我在期待着这事。

我将在我们一个风水极好的海岛市镇上安身,那地方的社会堪称农业和宗教的混合;我将与那里一种专门的职业发生密切联系。米考伯太太和我们的孩子将与我相伴前去。在将来某日,我们的遗体或许会合葬于那属于一个古建筑物的坟场;而因为那古建筑,我提及的那地方已享有一种名誉。如果我说,从中国到秘鲁,无人不知那一地方,那也不为过吧?

在向经过许多沧桑的现代巴比伦道别时,我自信还不失尊严,但米考伯太太和我都不能不想到我们要离开一个和我们的家庭的祭坛有密切联系的人,这一别也许数年,也会就是永别。如果,在离别前夕,你肯偕我们共同的朋友托马斯·特拉德尔先生光临我们现在的住所,在那里交换此时应有的祝福,你便是施恩惠于我了。

威尔金·米考伯启”

知道米考伯先生已摆脱了那屈辱的生活,而且那某种机遇又真的出现了,我的确很高兴。听特拉德尔说,信中提及的约会就在当天晚上,我便表示愿意前往。于是,我们一起去米考伯先生以莫提默先生名义租住的寓所,就在格雷院路的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