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正经的生意人(第2/3页)

小杰利的严纪职守使他的父亲大为满意,他汇报说在他不在时并无公事。银行关门了,老职员们都回去,守夜人也来了,克伦丘和儿子才回家去喝茶。

"现在,我告诉你吧!"克伦丘先生一进门就对他妻子说。"我是个正道的生意人,如果今晚我冒险行动出了差错,我就会相信你曾作过的对我的祷告,我就要你为此负责,就像我亲眼看见你做一样。"沮丧的克伦丘太太摇摇头。

"什么,你还当着我的面说‘不,!"克伦丘先生说道,显出种种岔怒的忧虑。

"我没说什么。"

"那好,什么也不要想。跪着说与在心里想是一样的。你不能这样地反对我,绝对不能!""是,杰利。""是,杰利,"克伦丘先生学了一句,坐下来喝茶。"吓,又是‘是,杰利,,就这么回事,你只会说‘是,杰利,。"克伦丘先生的这些顽固的怪话并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借此来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

"你和你的,‘是,杰利,,"克伦丘先生说,咬了一口奶油面包,似乎要连同他碟子上大片无形的牡蛎咽下去,"啊!我也这么想。我相信你。""你晚上要出去?"他本分的妻子说,看他又咬了面包。

"是的,我要出去。"

"我能跟你去吗?爹?"他儿子欢快地问。

"不,你不可以去。我是去,你娘知道的,。去钓鱼的。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去钓鱼。""你的钓鱼杆都生锈了,是吗,父亲?""你别管。""你带鱼回家吗,父亲?""要是我不带来,你明天就没什么吃。"老绅士说道,摇摇头;"你问得够多了;我不会出去,要等你们睡了好久才去。"在那晚余下的时间里,他全心提防克伦丘太太,并一味固执地与她谈天,想以此阻止她默念任何对他不利的祷告。本着这个目的,他还怂恿他的儿子也不断与她交谈,诉说他想得到的反对她的任何理由来折磨这可怜的女人。不让她有一点时间进行思考。世上最虔诚的善男信女崇奉诚实祈祷的应验也不能比他对她的妻子的不信任更为认真。这正如一个自说不信鬼的人竟被一个鬼故事吓得魂不附身一样。

"注意,"克伦丘先生说:"昨天没有事故才好!"克伦丘先生说。"要是我,一个正经的生意人,得到一。两斤肉,你们不会不把它夹着面包里吃掉。要是我,一个正经的生意人,得到一点啤酒,你不会说要喝开水。当你在罗马,就得按罗马人的做。如果你不,那罗马对你像一个丑陋的怪物,我就是你的罗马,你知道。"然后,他又开始发牢骚:"你根本就不管有没有吃的喝的,我说不清因为你嘀咕的种种没良心的话减少了这里多少吃的喝的。看看你的儿子,他是你的骨肉,不是吗?他瘦得像根棍子,你还称自己是个母亲?却不知道一个母亲的首要任务是养好她的孩子!"这话恰好说到小杰利的伤心。他恳求他的母亲履行首要职责。于是他的父亲又那样温和慈祥地指示了他已做的和未做的事情,总之,特别着重在要求她履行做母亲的职责。

克伦丘一家就这样消遣着这个晚上,一直到小杰利被命令去睡,他的母亲服从了类似的种种训令之后,克伦丘先生在默默地吸烟斗中度过了前半夜,直到将近一点才起身出游。在将近这鬼祟的时辰,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取出口袋里的一把钥匙,打开一个上锁的壁橱,拿出一只袋子,一个轻便的起重铁钩,一条绳子和一把链尺,连同其他所谓钓鱼的工具,熟练地把这些东西携带在身,他给克伦丘太太一个临别问候,熄灭了灯,出去了。

小杰利假装脱衣睡觉,不久他便跟踪他父亲去了。在黑暗的掩护下他跟出了房间,跟着下了楼梯,经过庭院,跟着走到街上。他并不担心回头,因为家里住满了客人,门又整夜开着。

被想弄清他父亲的正直行为的艺术和神秘的崇高志向所驱使,小杰利紧跟着走到庭前屋后,墙边,门道,随时把两只眼睛紧贴在一处,使他崇敬的父亲保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可敬的父亲向北潜行,走不多远,就有伊莎雅克。瓦尔顿的另一门徒出来和他会合,于是两个人一块向前摸索而去。

在出发的头半个小时里,他们绕开闪烁的灯光以及好多连张出没的守夜人,走到一条寂寥的路上。在这里出现了第三个渔夫,这样悄无声息,要是小杰利迷信魔法的话,他可能会认为那第二个有分身之术,把他自己一分为二。

三人继续向前走,小杰利也继续向前走,直到三个人在一个突兀在路口的堤下站住,那堤顶是个低矮的砖墙,墙上面有一道铁栅栏。在堤和墙的阴影中,三人从大路走上一条通不过的小巷,巷底耸立着八。九尺高的墙,蹲在一个角落里,抬头看那小巷,小杰利看到他可敬的父亲的身影,在如水般朦胧的月光下,正在迅捷地攀登一座铁门。他一下子就进去了,然后第二个渔夫也爬进去,然后第三个也进去了。他们全轻轻地落在大门内的地面上,并在那里躺了一小会儿,也许在听什么。然后,他们都四肢着地爬行过去。

现在轮到小杰利走近门边了:他走过去,屏住呼吸。又蹲在那边的一个角落,朝里瞧,他看到三个渔夫匍匐爬行在丛生的杂草间!墓石林立,这是教堂坟地,他们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坟地,好像一些白衣魔鬼,而教堂钟楼也好似一个大得可怕的鬼。他们爬行不多远,就停住直立起来,开始钓鱼。

他们开始用一个铲子钓鱼,此时,可敬的父亲似乎在调节一个像大开塞钻似的东西,无论用什么工具,他们干得都很起劲。突然,教堂响起了钟声,惊得小杰利撒腿就跑,头发直竖,好像他父亲的头发。然而,期待已久想深入了解一些详细情形的愿望不但没有阻止他逃跑,反而又把他召引了回来。当他第二次向大门里面窥视时,他们还在辛勤地钓鱼;但是,现在他们似乎钓到了一条鱼了。那里传来一种轻轻的旋转声,而且他们都弯着腰,好像在抬起一个重东西。慢慢地那重物升上来,破土而出,小杰利应该十分清楚那是什么;但是,当他见到它,并看到他可敬的父亲动手去撬开它时,他是如此害怕而又惊奇得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出一里多才停住。

要不是为喘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停步的。因为这是同魔鬼赛跑,人要有不到终点决不罢休的异常精神。他强烈地感觉到看到他的那个棺材正在追赶着他;还分明直竖着在后面跳跃,总是险些追上他,或者随时跳到他身旁,也许还会挽住他的胳膊。它还是个出没无常。无所不在的鬼魂,它使小杰利身后的整个黑夜变得恐怖万状。为避开黑暗的小巷,他冲进了大马路,以防它会像那断了翅膀掉了尾巴的风筝似地朝他扑来。它也躲在人家的门道里,用那可怕的肩膀磨蹭着门,并直耸到耳边,似乎正狂笑不已。它闯进路边的阴影处,恶作剧般地躺在那里来绊他的脚。它随时随地地在他后面奔跳着要追上他,以至于这孩子到达自家门口时,简直快要吓死了。可即使到了那里它也没有放过他,跟他呼呼地跳上楼梯,一起爬上chuang,沉沉地压在他胸口上,伴他迷迷糊糊地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