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红衣主教(第2/3页)

“也许您已自视甚高,认为我对您不会量才而用,先生?”

红衣主教轻蔑一笑地说。

“大人,主教阁下对我恩宠有加,于是反而使我想到,自己还无有相当的建树以配受阁下的一片美意。围困拉罗舍尔之战即将开始,大人,我将在您的洞察之下服务效劳,如果我在这次围城中能有幸表现一番,致使我值得引起阁下的垂青,嘿,在这以后我起码还有一些英雄事迹,来佐证阁下荣赐于我的保护是正当的。每样事情均应顺其自然,大人;不久的将来,我也许有权献身效忠,但在时下,似乎具有卖身投靠之嫌了。”

“这就是说,您拒绝为我服务罗,先生,”红衣主教说,他的语调虽然流露出恼恨,但却透出一种敬意,“那就保持自由吧,留着您的仇恨和同情吧。”

“大人……”

“好啦,好啦,”红衣主教说,“我不忌恨您,但您要明白,一个人对他的朋友真是够操心的,既要保护他又要奖励他,但对他的仇敌什么也不欠,所以我要送您一条忠告:您要好自为之,达达尼昂先生,因为自我从您身上缩回我的手之日起,我不会再花一个铜子去担保您的生命的。”

“我一定努力做到,大人,”加斯科尼人带着崇高的保证回答说。

“今后,在某一时候,如果您有什么不幸,您就要想到,”黎塞留有意地说,“是我曾经找过您,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使那不幸没有降临于您。”

“不管发生什么,”达达尼昂手按胸口深深一躬,“我会永远感激主教阁下此时为我做的一切。”

“那好吧!正如您所说,达达尼昂先生,我们打完仗再见;我将目送您出征,因为我也亲临前线,”红衣主教说着用手向达达尼昂指指他要穿的一副辉煌的铠甲,“等我们凯旋而归,那时我们再算帐!”

“啊!大人,”达达尼昂叫起来,“请不要对我施加失宠的重压;如果您觉得我的行为还算高尚文雅,就请您不偏不倚。”

“年轻人,”黎塞留说,“如果我能将今天对您说过的话有机会再说一遍的话,我答应您,会对您讲的。”

黎塞留这最后一句话表达出一种可怕的怀疑;它比一句威胁更使达达尼昂愕然不已,因为这是一种警告。红衣主教在竭力使他避免正在威胁他的某种不幸。他张开嘴正要回答,然而红衣主教傲慢地把手一挥,将他打发了出去。

达达尼昂走出门;但走到门口,他已快要失去勇气,差一点儿再转身返回。这时,阿托斯那庄重严肃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倘若他接受了由红衣主教向他提出的协议,阿托斯就会和他绝交的,阿托斯就会把他抛弃的。

正是这种恐惧挽留了他,一个具有真正伟大品格的人,对他周围一切的影响是多么地强大呀。

达达尼昂从他进来时的同一条楼梯下了楼,在大门前找到了阿托斯和他指挥的四名火枪手,他们正在等着他,而且开始担心起来。达达尼昂用了一句话就给他们吃了定心丸,普朗歇则跑去通知其他岗哨,说没有必要延长站岗时间了,因为他的主人已安然无恙地走出了主教府。

回到阿托斯的家,阿拉米斯和波托斯就询问起这次奇特约会的原因;达达尼昂只是对他们说,黎塞留请他去是为了举荐他到他的卫队当掌旗官,但被他拒绝了。

“你做得对!”波托斯和阿拉米斯异口同声地叫道。

阿托斯陷入沉思之中,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但当他和达达尼昂单独在一起时,他说:“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达达尼昂,但也许你做错了。”

达达尼昂发出一声叹息,这声叹息正是他心灵中的另一个秘密声音的反馈,这个秘密声音在告诉他,巨大的不幸正在等着他。

第二天一整天在准备出征的忙碌中度过了;达达尼昂要去向特雷维尔先生道别。眼下,人们依然以为禁卫军和火枪手的分开行动也许是权宜之计,因为国王当天还在主持议会,并可能也在第二天起程。所以特雷维尔先生只是问达达尼昂是否需要他,达达尼昂自豪地回答说他应有尽有了。

夜色将埃萨尔先生的禁军连和特雷维尔先生火枪队的弟兄们聚集一堂,互道友情。一旦分手了,但愿能重逢,所以这样的夜晚定是喧闹非凡,那是可以想象的,因为在如此情况下,唯有心无极度远虑才能战胜心无极度近忧。

又是个第二天,踏着第一阵嘹亮的军号,朋友们互相分手了:火枪队员们向特雷维尔先生的营地跑去,禁军队员则向埃萨尔先生的营地跑去。各队头目立刻领着自己的队伍开往罗浮宫,接受国王的检阅。

国王脸色忧郁,面带病容,这就使他高大的形象略有减色。的确,就在昨天晚上,在最高法院主持审判会议期间,他发了一场烧。但他并没有因此就决定推迟当晚的行期;尽管有人劝谏,但他仍坚持检阅,希望以刚勇之势一举战胜刚刚袭击他的病魔。

检阅完毕,禁卫军独立向前方进发,火枪队必需随国王护驾亲征,这就使波托斯有可能到熊瞎子街过一趟,以展示一下他那华美的装备。

诉讼代理人太太看到他身穿一套崭新的制服,骑一匹骏马从大街上经过。她太爱波托斯了,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她示意让他下马到她身边来。波托斯气宇轩昂,马刺丁当作响,铠甲闪闪发光,腰上的龙泉击打着大腿,神气地来回晃荡。这一次,办事员们想笑也笑不出来了,因为波托斯那样子像是一个割耳朵的人。

这位火枪队员被带到科克纳尔先生身边,看到他表弟全身崭新的披挂,科克纳尔那灰色的小眼闪着愠怒的光芒。不过有一件事使他的内心得到了慰藉,那就是人们到处都说,这一仗可能很残酷,于是他在心底暗暗希望,波托斯能一命呜呼。

波托斯对科克纳尔先生客套一番,并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科克纳尔先生祝贺他万事亨通。至于科克纳尔夫人呢,他忍不住涕泗滂沱;但倒没有人对她的痛苦说三道四,谁都知道她对自己的亲戚情深义重,并且为了他们,她一直同丈夫吵得不可开交。

然而,真正的道别场面发生在科克纳尔夫人的卧房:那情景令人心碎。

诉讼代理人太太一直定睛凝神,目送着她情人渐渐地远去,她身子探出窗外,手里挥动着一条手绢,看上去她真想越窗冲向大街。波托斯作为见惯了情场上此类表现的老手,他接受了这一片深情,只是在转过街角时,他才脱下毡帽,挥动着表示告别。

再说阿拉米斯,他正在书写一封长信。写给谁?无人可知。隔壁屋内,应该于当晚动身去图尔的凯蒂,正在等着这封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