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四章(第2/4页)

"什么勇猛呀!是头号的抢劫能手。于这种事,是他的拿手好戏。""人家说,他砍起俘虏来绝不留情。为了一双士兵皮靴就可以杀人,杀人--就为了穿那双皮靴。""有过这样的传说,"普罗霍尔肯定地说。

"对他也应该宽大吗?"米什卡婉转地问。"上帝说,要宽恕敌人并且还命令我们也要这样做,是不是?""可这怎么说呢……对他这样的人,又能怎么办呢?""哼,要是我来办的话……"米什卡眯缝起眼睛说。"要是我就这样办他,叫他连魂儿都没有了!他是逃不脱的。维申斯克有顿河的肃反委员会,委员会会惩罚他的。"普罗霍尔笑了笑说:"俗话说得好,山河易改,禀性难移。他就是从红军中回来,照样带回很多抢来的财物。他老婆还对我的婆娘吹牛呢,说给她带回一件什么女大衣,还有很多件衣服和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他是在马斯拉克旅服役,他就从那儿回家来的。一定是开小差回来的,还把武器带回来了呢。""什么武器?"米什卡关心地问。

"那还要问,一支锯短的马枪,哼,一支手枪,也许,还有别的。""他到苏维埃去登记过吗,你不知道?"普罗霍尔大笑一声,挥了挥手说:"你就是用套索也休想把他拉去!依我看,他是在逃跑。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就要从家里逃掉。这个基里尔,从各方面来看,他是还想打仗的,可是你倒怪罪起我来啦不,老弟,我已经打够了,这种美味我已经吃够啦,吃得顶到嗓子眼儿啦。"普罗霍尔很快就走了。不久,米什卡也到院子里去了。杜妮亚什卡照料孩子们吃过饭,刚要睡觉,米什卡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件什么东西.用麻袋裹着。

"你滚到哪儿去啦?"杜妮亚什卡很不温存地问。

"我拿我的嫁妆去啦,"米什卡温顺地笑着说。

他把一支细心包装的步枪和一个鼓鼓囊囊、装满子弹的盒子打开,还有一支手枪和两枚手榴弹。把这一切都摆在板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煤油倒进一个小碟儿。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杜妮亚什卡动了一下眉毛,指着武器问"这是我的,从前线带回来的。""你把它们藏在哪儿啦?""不管藏在哪儿来,看我保存得多好。""好啊,原来你是个这么隐蔽的人……什么也不说。连老婆都瞒着?"米什卡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嘻嘻地,明显地结巴说:"干吗你要过问这些事情啊,杜纽什卡?这不是老娘儿们家的事情。就让它--一这份财产呆在那儿吧,姑奶奶,把它放在家里是有用的。""那你把它们拿到屋子里来干什么?你已经成了通晓法律的人了,你什么都知道……你这么干为啥就不犯法呢?"米什卡立即神色严肃起来,说:"你这个傻丫头!基留什卡·格罗莫夫带回武器--这对苏维埃政权是有害的,可是我带回来,--这除了对苏维埃政权有利以外,别的什么事也不会有。你明白吗?我犯什么法呀?天晓得,你在瞎说些什么,快躺下睡吧!"他认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是惟一正确的:如果白军的余党带着武器回来了那他就得提高警惕。他仔细地把步枪和手枪擦好,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就步行到维申斯克去了。

杜妮亚什卡给他往袋于里装着干粮,懊丧、伤心地叹道:"你什么事儿都瞒着我!你哪管告诉我一声,你要去多久,去干什么也好呀!这过的是什么鬼日子啊!人要走啦,可从他嘴里连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你是我的丈夫,还是个姘头呀?""我到维申斯克去,到医务委员会去,我还能对你说什么呢?等我回来,你就全都知道啦。"米什卡一手扶着袋子,下到顿河边去,坐上小船,快速向对岸划去。

在维申斯克医务委员会检查过后,医生简短地对米什卡说:"亲爱的同志,您不能参加红军部队啦。疟疾把您的身体折腾得太虚弱。您应该好好治病,否则就要糟糕啦。红军不需要像您这样的战士。""那红军需要什么样的战士呢?我当了两年红军战士,现在倒变成不需要的人啦?""红军需要的首先是身体强健的人。只要您的身体好起来--部队当然也欢迎您啦。请您拿着这张药方,到药房里去领奎宁去吧。""原来是这样,我全明白啦。"科舍沃伊往头上套着军便服,就像把马套往一匹倔强的马脖上套似的,怎么也不能把脑袋套进领口里,而裤子扣则是到街上才扣上,然后就直奔区党委会去了。

……米什卡回到鞑靼村的时候,已经是村革命军事委员会的主席了。他匆匆跟妻子问候过后,说:"哼,现在咱们走着瞧吧!"'你这指的是什么呀?"杜妮亚什卡惊奇地问。

"还是说的那件事儿呀。"

"说的是什么事儿?"

"我被任命为主席啦。明白了吗?"杜妮亚什卡伤心地拍了一下手。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米什卡根本不想听,他对着镜子整了整扎在褪色的军便服上的皮带,就到村苏维埃去了。

从冬天起,米赫耶夫老头子就当了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他眼花耳聋,这个职务成了沉重的负担,他一听说科舍沃伊来接他的班啦,真是喜出望外。

"我的小雄鹰啊,哪,这是些文件,这是村苏维埃的公章,看在基督面上,你收下吧,"他画着十字,搓着手,从心里高兴地说。"我已经八十多岁啦,从来就没有当过官,可是到老啦倒走起官运来啦……这完全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哪儿子得了啊!我看不清,听不见……到了祷告上帝让我上天堂的时候啦,却派我当起主席……"米什卡把镇革命军事委员会发来的指示和命令匆匆翻了一遍,问道:"秘书在哪儿?""什么?""唉,真见鬼。我说,秘书在哪儿呀?""秘书吗?回家种大麦去啦。他,这个该天打五雷轰的家伙,一星期才来这儿一趟。有时候镇上送来文件,需要念念,可是你就是带着狗也找不到他。这样一来,有时候很重要的文件都压在那里多少日子连念也没有念念。我那点儿文化实在可怜得很,唉,可怜得很!费很大劲才能签个名字,根本不会念,我只会盖公章……"科舍沃伊扬起眉毛,打量着革命委员会破旧的屋子,惟一的装饰品就是墙上那幅尽是苍蝇屎的旧标语。

老头子由于突然摆脱了主席职务,高兴得不得了,甚至想开开玩笑了:他把包在一块布里的公章交给科舍沃伊的时候说:"那,给你,这是村苏维埃的全部家当,没有钱,至于村长的权杖,苏维埃政权时代已经不许用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我老头子用的拐杖献给你。"他张开没有牙齿的嘴笑着,把被手巴掌磨得锃亮的白蜡木棍子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