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七章(第2/2页)

"我们吃不惯甜东西,"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推开亲家公的手。"我们吃不惯,吃别人的东西会咯碎我们的牙。亲家,你不该扛着儿子的招牌,到处去打秋风。如果你有困难的话--应该来找我嘛。给女婿我还舍得……何况娜塔什卡也在吃你们的面包哪。我可以救你的穷……""我们家里人还没有谁去打过秋风,你别胡说,亲家,乱嚼舌头!你太会吹啦,亲家!……太会吹啦……也许就因为这个你发的财,你女儿才跑到我们家来的吧?""等等,"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威严地说道。"D 郎J 俩没有什么好吵的。我也不是来找你吵架的,请你息怒,亲家。咱们找个地方去谈谈,有点事儿、""咱们没有什么事可谈。""有的谈。走吧、'"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拉住亲家公的上衣袖子,拐进一条小胡同。走过人家的宅院,来到草原上。

"有什么事!"活苦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的怒气消失了,渐渐清醒过来,问道。

他斜眼看了看科尔舒诺夫的长满雀斑的白脸。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把上衣的长后襟掩了掩,坐到沟坡上,掏出了镶着绒边的旧烟荷包。

"你看,普罗珂菲奇,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跟我过不去,就像只好斗的公鸡,这样对待自己人可不好。不大好吧,是不是?我想要知道,"他改用另外一种坚定、粗鲁的声调说道,"你的儿子是不是要长期这样虐待娜塔莉亚呢?你告诉我。""这个你应该去问他。""我用不着去问他,你是一家之主--我要跟你谈。"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拳头里紧攥着一块剥去糖纸的糖。融化了的巧克力从他的手指缝里流出来。他在沟坡的棕色的干土上擦了擦手巴掌,一声不响地抽起烟来。他卷起一片纸,从烟叶袋里倒出了一撮土耳其烟草,然后递给了亲家。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毫不犹豫地也用莫霍夫慷慨的礼物卷了一支烟。两亲家一块儿抽起来。他们的头顶上是一片像丰满的胸膛似的蓬松的白云,一线轻柔纤细的蛛丝被风吹得摇曳着,从地上迅速地向高天,向白云边飞去。

白昼将尽。无限肃穆,宜人的晚秋的寂寞黄昏催人欲睡。天空已经失去了夏日灿烂的光辉,只是黯淡地闪着蓝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的苹果树叶,在沟渠上洒下了一层瑰丽火红的秋色。婉蜒起伏的群山遮断了通向四方的大道,--它正在枉费心机地招引人们往那里去,往那股陇如梦的、碧绿的地平线那边的神秘广原中去,--而人们却被关在日常生活的牢笼里,被家务、收割的繁重劳动折磨得痛苦、疲惫不堪;而这条旷无人迹的大道--一线弓队愁思的踪迹--却穿过地平线,伸向看不见的远方。西风在大道上卷起滚滚烟尘。

"烟味太淡啦,像干草一样,"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向外喷着还没有消散的烟雾,说道。

"是有点儿淡,可是……味道很好,"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同意说。

"回答我呀,亲家,"科尔舒诺夫熄了烟,用缓和的声调请求道。

"葛利高里对这件事一个字也没有提。他现在负伤啦。""我听说啦……""将来怎么样--我不知道。也许他会真的阵亡。这又怎么说呢?""怎么能长此下去呢,亲家?……"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茫然。可怜地眨着眼睛怨诉道。"她被糟踏得既不是姑娘,也不是婆娘,更不是可敬的寡妇。要知道,这是怎样的羞辱呀!早知如此,像你们这样的亲家,我连家门也不会让你们进,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呀?唉,亲家,亲家……谁都爱自己的儿女……这是亲骨血呀……""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压着火儿开始反攻了。"请你说句正经话。难道我儿子从家里跑出去我高兴吗?难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真有你这号人!""你写信给他,"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闷声指点说,随着他说话的节奏,干土从他的手掌里沙沙地像一道涓涓的棕色细流泻入沟渠。"叫他给我一个最后的答复。""他跟那个娘儿们已经有孩子啦……""跟这个娘儿们也会生孩子嘛!"科尔舒诺夫涨红着脸,喊道。"难道可以这样对待活人吗?啊?……她已经自杀过一回啦,现在都成了残废……还想把她踏进坟墓里去吗?啊?……他怀的是什么心呀,什么心呀……"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胸膛,另一只手拉着亲家公的衣襟,气急败坏地低诉道,"难道他是狼心狗肺吗?"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哼哧哼哧地喘着,身于向一旁扭去。

"……娘儿们想他想得骨瘦如柴,她只是为了他才活着。在你们家里就像个扛长活的。""我们待她比亲生的还要亲!你给我住口!"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怒吼道,并站起身来。

他们不欢而散,也没有道别,就各奔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