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石穿的孤独(第2/2页)

“刚才……”她咳了一下,喷一口烟出来,“实在抱歉,你别介意……”

“你看我是小气的人吗……”我努力试图让气氛不那么冰冷。

水滴小姐笑了,然后站起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有的时候,总是会发生点儿意外,就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

说着她又笑了,笑得让人发凉。水滴小姐把烟送到嘴里猛吸一口,扔掉,然后双手瑟缩着抱住肩头。

我知道她在说自己的爸爸,她最终还是知道了。她爸爸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在暮城人眼里不值得爱的女人。

“那个……”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外套提在手里,“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个披上。”

“呵……谢谢你……我是说……真的……”她伸手把衣服接过去,然后把自己裹住,“如果……你不急着去哪儿,能……陪我走一会儿吗……”

“嗯。”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到了嘴边。我不得不紧随着她,穿过一条条寂寥的巷弄,转过一个个熟悉的街角。

“再这样走下去,腿都要断了。”我为自己答应的事小声叫苦。

“断了我帮你接!”她竟然对我如此蛮横。

金色的银杏叶落了厚厚的一地,踩上去柔软冰凉,吱吱作响。

我啐了口唾沫,快跑两步跟上她。

她却突然停住了,然后慢慢擎起双臂,转过身来对我说:“你看,就要下雨了!”

清晰地,有笑容在她脸上浮现。

我相信这样一个说法,有些人天生是没有泪腺的,就像我妈妈,就像水滴小姐;她们所有的痛都困在身体里,一点一滴积压。慢慢地、慢慢地,她们会被伤痛侵蚀,吞没。只有坚强的人才能活到下一个下雨天,等待雨水在自己身体的一角打开一扇门,以便带走所有逃逸不出的伤痛。

我忽略了她的坚强。她迈着大我一倍的步子,从这个城市的一端开始走向另一端,然后大声跟自己说着:“没什么大不了!”

我无力地跌坐在水滴小姐两米开外的地方,看着雨水拂过她的发丝,在她的发梢上聚集,然后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奔流成一条瀑布。最后它们脱离她的身体一刻不停地坠向大地,带着我的呼吸。

这座城,从来没经历过如此大雨。

隐隐地,我听见雨在我耳边说话,它们告诉我,一定不要让她再受伤。我们各自都有着讲不出的痛楚,大雨浇过我们的身体,把我们跟这个世界彻底隔离。我们是两个相互依偎的孤独的孩子,又是同病相怜有短暂交集的陌路人。

“你一直都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她站在雨中对我说。

“石穿。”

有些人天生是没有泪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