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2页)

也不像信天翁,它的全身都是灰色的,只在侧边有一些条纹——波浪状的黑白色条纹。

妈妈的朋友泰德比我先一步认出这种鸟。“哇喔,”他说,“这可真棒,竟然是大理石纹海鸠。这是一种濒危物种,非常稀有,你知道吗?”

“我好像从没见过。”妈妈说,“你知道这种鸟吗,马奇?”“是的。”我说。

“棒极了,”泰德说,“你知道吗?大理石纹海鸠是西北岸森林中独有的一种鸟。这是一种会潜水的海鸟,一辈子栖息在内陆的一棵古树上。相传如果这棵树倒地死亡,海鸠也会随之死去。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如何挑选树木的,也没人知道它们怎样生活的。我研究过这种鸟,可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15。”

“它们不是鸭子。”我说。

“没错,没错,马奇。”泰德说,他看向妈妈,我意识到他是在对她解释,而不是对我,“它们跟鸭子毫无关系,是海雀的一个近亲。之所以独一无二,是因为它们明明是一种海鸟,却在遥远的内陆安家,把雏鸟留在内陆的古树上。没有人知道雏鸟是如何从这些树上飞回海洋的,这至今仍是个谜。说实话,这种鸟非常稀有,我很高兴能在这个游行中看到。你呢,马奇?”

我其实早就没有在听他说话了,我想到了拯救鹰树的办法,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可还有一件事我得确定:必须去查看一下鹰树的树枝,一定要非常仔细才行。

我站了起来,迈动脚步。从这里到达鹰树大约有五英里路。正确的路线应该是这样的:首先,沿着国会大道走四英里,在北街靠近梣叶枫的一侧左转;然后,穿过奥林匹亚高中附近的一排藤枫, ;再走四分之三英里,在凯茵路那棵高大的红杉旁右转;走到布洛瓦大道街角附近的红桤树林边左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头;经过公交车站,再走零点三五英里,就能见到鹰树啦。

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但我想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不巧的是,我从物种大游行走开的时候,妈妈正好掉头里拿太阳眼镜。所以,她当时并不在场,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妈妈的朋友泰德在我身后说了些什么,我只顾着走路,没有理他。泰德跟了上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你妈妈知道你要离开吗?”“我得去看看那棵树,”我说,“必须去查看一下它的树枝。”“那好吧,”泰德说,“让我告诉她你去了哪儿,可以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一步不停地往前走。

我朝着物种大游行的相反方向行走,与各种各样的动植物迎面相遇。先是被一群以假乱真的羚羊包围,接着又遇到一群狂吠的郊狼,被吓了一大跳,后来才意识到它们其实是人假扮的。于是,我也冲他们吼了回去。

有一会儿,我仿佛到了水下,被流动的蓝色绸带和波浪般的丝带所围绕。在海洋方队中,有人试图扮演成巨大的海藻,看起来却像是一棵棵行走的花椰菜,因为他们没法下潜到五六百英尺深的海底。许多扮演水母的人在海藻丛中跑来跑去,身上装饰着五颜六色的触手。那些触手是由布条、气球、塑料,以及其他许多我不认识的材料做成的。一只巨大的海龟正在到处追捕一只水母。我喜欢这只海龟的喙,做得就像真的一样。

除此之外,我身边还有各种豚类游来游去,有些像普通海豚,有些像宽吻海豚,还有些涂成亚马孙河豚的颜色。在现实中,这些豚类是不可能在同一区域游泳的,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游行。

接着,我又被一群蜜蜂和黄蜂包围了。他们骑着自行车,“嗡嗡”地绕着大圈子转。中间是一个漂亮的蜂巢,由黄色的绳子缠起来,里面坐着一只小蜜蜂,其实是一个穿着蜜蜂服装的小孩。蜂巢里竟然没有蜂蜜,这在我看来是一个败笔。

最后,我终于走到了物种大游行的尽头,队尾是一大幅由四个人拉着的世界地图。我朝着国会大道继续行走,人流越来越少。离开人群时,我不小心绊了一跤,扭伤了脚踝,但我没有停下来,依然不停地往前走。

走了大约半英里,华盛顿国会大厦渐渐消失在我身后。这让我想起那个用车载的大蜂巢,还有周围骑着自行车绕来绕去的蜜蜂。我在思考拯救鹰树的办法。也许我该走进这座庞大的建筑——美国所有的法律都是这里面的人制定的,我可以让他们制定一条不许伤害鹰树的法律。

但很快,我就把这栋建筑抛在了脑后,因为我正在穿越奥林匹亚最古老的地区。这里是爸爸去亚利桑那之前住的地方。如今,我成了唯一一个住在奥林匹亚的马奇·王,原来是有两个的——爸爸的名字也叫马奇·王。可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

在我们搬去那个有蓝色信箱的房子之前,爸爸、妈妈和我,三个人住在一起。

前面的街角有一棵长错了地方的美国黑杨16。爸爸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早上都会去爬这棵树。此刻,我感到体内升起一股想要再去爬一爬这棵树的冲动。我努力把它压了下去,继续向前走——我得去拯救鹰树。

走过那棵美国黑杨之后,我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抑制住想要爬一棵树的冲动。

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依然好好地站着,依然在走路。现在,我已经可以控制住想要爬树的欲望,并且不会感到沮丧了。

这时候,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突然感到双脚变轻了,似乎不必再像从前那样被一些事情搞得忧心忡忡,整个人仿佛是在飘浮着前进。

然而,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双脚异常疲惫。

终于到了北街。我向左转,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双腿有点打战,让我有种想要乱晃双手、发出怪声的冲动。但在见到鹰树之前,我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我继续向前走,无视颤抖的双腿、疼痛的脚踝——似乎在国会大道上摔得很严重。

我不断地前进,一步不停。

我想起在LBA树林里爬上那棵西部落叶松之后,眼前高耸入云的鹰树;想起头顶上沉重、坚实的巨大树冠,还有最高处的树枝上,那只小小的大理石纹海鸠灰色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