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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差一点就……”他没能把话说完。

“她没事了,她就要回家了。”说完这话,我伸手抱了抱他,并保持着这个姿势,我感到很疲惫,既觉得解脱,又心怀感激,还有一种在缓慢酝酿的欣喜之情,不过在见到汉娜之前我不敢让自己太过沉浸在这种感情之中。埃文说的没错,事情完全还有可能走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我们同感宽慰,紧紧相拥在一起,周围的喧嚣逐渐散去,时间仿佛就在此刻静止,直到空中终于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并向着这边不断接近。记者们立即进入直播模式。四周顿时响起了各种人声和电子噪声,混杂着警长的喝叫声、兽蹄踩踏路面的声响以及猎犬感到紧张而发出的咆哮。

上升气流扬起了许多碎屑,使我不由得想要抬手遮挡眼睛,我这才终于发现,自己竟然正紧紧攥着埃文的手臂。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这动作如同呼吸一般十分自然,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居然靠得这么近。他几乎和我同时发现了这点,立马松开怀抱,退开了几步。

“她回家了。”我说完,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没错,她回来了。”他没等脚架落地,便转身朝直升机走去。我往后退了退,让出了道路。

“走吧。”他在军绿色飞机的轰鸣声中大声喊道,朝我伸出手来。一种突如其来的期待之情使我浑身打了个哆嗦。我们牵着手从空地上跑过去,尽管旋翼叶片远远高过我们的头顶,却还是下意识地低下头前行。

直升机门慢慢滑开,一名卫兵从机舱里跳出来,引擎声也逐渐停了下来。机舱里头,汉娜躺在一个救生篮里,身上包着银色的隔热毯,还系着好几条安全带。

“先等一下。”一位救护人员说完帮她解开了绑带,使她的手能够自由活动。

汉娜伸出手臂,努力想要坐起身来,“埃文伯伯!”

他急忙爬进机舱,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只能看见她的两只手,戴着一副尺码过大的迷彩手套,紧紧攥着埃文的外套,他则维持着这个姿势,肩膀一直颤动不停。

我站在门边,再次感觉到周围记者的播报声、设备的噪声以及警员维持秩序的呼喊声仿佛并不存在。一切似乎都很遥远,都无关紧要。唯一重要的只有汉娜活着回来这件事情。她还活着,而且能说话,会哭,还有力气拥抱。他们没有将她直接送往医院,这显然是个很好的征兆。

我朝机舱里头张望,埃文终于松开怀抱,反复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她脸颊和鼻子都破皮了,伤处边缘有些发青。她的嘴唇肿肿的,还有几处开裂,不过,若非救助及时,伤情极有可能比这更加严重。

她看见我,还像平常那样冲我笑了笑,“嘿,珍妮·贝丝!你还在呀!”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在找到你之前离开这里。”

她把手放在膝头,仔细盯着那副手套,“我很抱歉,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黑莓’还好吗?他们把它救出来了吗?”

“他们正在想办法。”飞行员回答完毕,关掉驾驶舱的几个开关,然后走出舱门站到了闪光灯底下。

“不用担心,汉娜,我们一定会把你的马带回来的。”救护人员向她许诺道。他检查了检测以上的几个数据,然后后退了几步,走下飞机,看见我冲我笑着说道:“她过来的路上也一直在念叨这件事情—担心她的马现在是否安全。她一直贴在它身边保暖,还知道把落叶盖到自己身上,正是因为这两点,她才能有现在这么好的状态。真是个聪明孩子。你们可以和她说说话,不过再过一两分钟,医疗后送人员就会过来,把她送到医院里去。”他离开之前,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汉娜的脚,使我也跟着心头不安起来。

埃文转身看回自己的侄女,“汉娜,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呀?”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似乎并不太把这轰动场面当一回事,“我不是故意的。我迷路了。原本呢,我是想自己找到回来的路,可是,没过一会儿,天色就全黑了。我当时以为,自己就在南门附近的那条路上,便驱使‘黑莓’大步飞奔起来,结果,我对位置判断完全是错的。然后不知怎的,底下的路就那么断了,我滚了下去,身边到处都是泥土和落叶。我什么也看不见,也喘不过气来,‘黑莓’一度还压到了我身上,我以为自己肯定是要死了。这之后的事情,我就没有印象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只能听见附近溪流的声音,还有‘黑莓’的鼻息声,我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而已。然而,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我刚准备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根本使不上力,四周好像都是岩石。我又是哭喊,又是尖叫,过了好一阵子,终于冷静下来,这才爬到‘黑莓’身边,开始思索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比如用落叶给自己做一个窝,还有让‘黑莓’躺倒下来,紧紧蜷在它的身边……”

她突然迟疑了一下,凝神望向埃文身后。原本还一脸天真、实事求是地回顾着自己的意外遭遇,突然就露出了相当老成的担忧神情,“我爸爸呢?”

埃文和我对视一眼,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哦,”汉娜直直盯着膝上的手套,“他还没回吗?我还以为,他会和大家一起出来找我呢。”

“他还不知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原因,然而,这话听起来根本毫无说服力。身为一个父亲,若是连女儿已经失踪两天都没能发觉,那就根本称不上是个合格的父亲。

埃文清了清嗓子,他颈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这样说道:“你是因为这个才离家出走的吗,汉娜?你听见你爸爸和我吵架了?”

汉娜眨眨眼,有些吃惊,“我没有离家出走啊。我只是出来找我爸爸的。他偶尔会到湖边那家店里玩玩台球什么的,他认识那店里的一位女士。我有天听见他在电话里说,要和她一起回俄克拉荷马州去,那里是她的出生地。我原本打算,找到他以后,就叫他赶紧回家,告诉他你叫他搬出去的话,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

“汉娜……”埃文捋了捋她的头发,并拭去顺着她脸颊流下的泪水,“那些事根本和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所能解决的问题。你爸爸是个成年人了,而他总是……没个大人样子。不过这事用不着你去操心。你需要注意的,是尽量做出明智的选择……然后乖乖听劝,别再去做我们告诫你不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叹了口气,“我已经学到教训了,真的!我差点把‘黑莓’,还有我自己,都给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