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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语不发,转过身背对她,体会着愤怒与屈辱夹杂着恐惧的酸楚。虽然现在他最需要做的,是冷静下来分析一下形势,拟定一个行动计划。然而他想要做的,却是随便抓起什么东西,任何东西都好,然后将它撕个粉碎。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折中方案。他还不能冷静下来,但也没有破坏他们仅有的几样东西,尽管也就是几张毛毯和他们穿在身上的衣服。他把手搭在腰带上,指尖不停敲打着,考虑着今后的安排。看起来,这就是他们全部的有利条件了—这几样东西,还有这飘雪的清晨。

“振作起来,小家伙,”父亲在他脑海里低声诉说,“至少上帝还将第二天呼吸的空气许给了你。情况本有可能比这更糟。”

他们从布朗·崔格的店里出来并没多远。如今再沿原路找回去的可能性还很大,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的鞍马包不见了,没钱购买那里的补给品,而且,也不知道布朗·崔格会不会又把这女孩给抓起来。除此之外,他还面临着杰普那帮人已经恢复自由并且正从那个方向追来的风险。

杰普他们露营的地方应该会有补给品,而且说不定还能在那附近找到马匹。兰德和艾拉离开之前,把他们的坐骑都四散着赶跑了。不过,这个计划也并非万无一失。没准,等他深入虎穴之时,老虎已经恢复自由,正在忙着四处觅食。因此,兰德必须先在周围小心打探……

“你能找回我们昨晚丢下杰普那帮人的露营点吗?”他清了清嗓子,把背挺得直直的,以此支撑他已受伤的自尊。他不愿去想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已全被她看在眼里这个事实。或许,如果他能装出冷静的样子,他便可以联合她的力量而不是让她也陷入恐慌情绪。 

她抬起下巴,瞪大眼睛,然后开始拼命摇头。

这反倒让她更加害怕了,而他此时最不需要的,便是还要去照顾一个情绪激动的女人。

“不。”这是她说出的,第一个字,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再往前走两天,就会有一个小镇,最多三天就能走到。我知道去那里的路。这一带都不安全。要是布朗·崔格派出猎犬来追我们,那是肯定躲不过的。”

“这么近就有居民点?你确定?”他对此表示怀疑。他们来的路上,艾拉曾经咬牙切齿地抱怨,嫌崔格店铺的位置太过偏远。

“两天,如果走得不是特别慢的话。”她横跨一步,朝旁边的树林走去,并示意他暂时留在原地。

在等她回来的当头,他为自己的好运而感谢上帝。这女孩原来会说英语,还知道去居民点的路,而且看上去似乎神志也很正常。昨天夜里涉及女巫和咒语的那些话,其实已经令他相当不安,甚至到了羞于承认的地步。还好,她就是个平常女子,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说起来,她其实还是个孩子,却落到了那帮危险的男人手里。无依无靠。

他听见她在矮树丛里钻来钻去,在一小块空地上,从这头窜到另一头。回来的时候,她那瘦长的褐色手指抓着一大把野柿子和山核桃。鲜活的色彩使他瞬间愣了神,不知怎么竟看得入迷了。直到她走到他跟前,他才注意到她的肩上正挂着某个熟悉的东西。是他的鞍马袋。

“我的东西。”他的动作太快,过于唐突,使她吃了一惊,急忙后退,手里的柿子和山核桃撒了一地,鞍马袋掉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他拿起袋子,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检查,找出了原本没有的硬饼干和面包、一小块肉干,以及他的手枪。除此之外,还有备用子弹,这些明明一直放在骡车上的旅行箱里,不该在这鞍马包里,另外,还有一把艾拉装在箱子里准备出售的全新猎刀。

他迷茫地看看她,看看手里的包,然后低下头,看着她重新捡起那些颜色鲜艳的深红色果子,并用裙子兜了起来。终于恍然大悟。

“你偷了我的包,”他脱口说道,“还有我的手枪。”她趁着他们睡着时,在营地里搜刮了一番。她一直准备着要独自离开?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之前应该都是骡夫在照看你吧。”

他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了祖父的那本《圣经》,还有他的野外放大镜,以后生火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假如阳光足够强烈的话。他用皮革捆起来的那包东西不见了,里面有他的笔记本,还有钢笔和墨水。她肯定是在搜刮骡车上的补给品时,把它们藏在营地附近某个地方了。“我的本子不见了。我的本子和笔都到哪儿去了?”

她站起来,仔细看着手中那颗柿子,好像打算马上将它吃掉,就在此时此地。“一个满是树叶的本子有什么用,又不能拿来当饭吃。而且,你选的绝大部分连一点药用价值都没有。”她耸耸肩,拿起柿子咬了一口,汁液沾到开裂的嘴唇使她痛得缩了一下,她接着说:“是时候启程了。大雪就要来了,还有杰普那帮人。要是他们找回布朗·崔格店里,他一定会派猎犬来追我们。”

“我必须拿回我的本子。”他扬起一只手,足足高出她1英尺 。

“就是那些狗找到我的,我第一次逃跑的时候。”

“我说了,我必须要拿回我的本子……” 

木屋里边响起了电话铃声。直响到第三声时我才终于反应过来。“星期五”趴在门廊另一边,一只耳朵动来动去,被这声音弄得晕头转向。它从没听过固定电话发出的,机械铃声。

我放下只剩最后一页没有读完的书稿,急忙朝屋内跑去,“星期五”也跟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往门里钻。

我在铃声响到第五下时拿起话筒,气喘吁吁地应了一声。 

“你手机号码不在我手边,所以我直接拨了这个电话。”海伦·哈尔没有自报姓名,不过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再说了,我已抱着万一的希望等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只盼着她能打电话过来。“喂?你在听吗?”她问。

“在的,在的,我在听。抱歉,我刚才和我的小狗绊到一块了。”我用脚把“星期五”推开,它则毫不示弱地回击我的鞋子。“我会让‘霍雷肖’好好陪你玩玩的。”我很想这样警告它,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好意思,海伦。你刚刚说什么?”我贴紧听筒,并堵上另一只耳朵,努力从静电干扰和“星期五”的叫嚷声中过滤出她的声音。

话筒里传来她的后半句话:“……明天中饭过后到药店来见我吧?我给你想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