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暗花明(第3/7页)

在国务院港澳办的政研室办公室内,刘新智正在和高致远商议对策。

“麦理浩来北京打着商务的名义,实际上是试探我们对香港的态度。他竟然提出新界的土地租约可以跨越1997年。”刘新智给高致远递过一杯茶说道。

高致远接过茶杯,并没有喝,而是继续翻阅着当天的香港报纸,沉声道:“《新界租约》本就是不平等条约,是不能被承认的。就算按照《新界租约》,新界的租期也只有99年,怎么能跨越1997?!”

“香港对英国来说是只会下鸡蛋的鹅,土地租约无法跨越1997,英国人在新界的地契就要卖不出去了,他们这才急着来北京投石问路。要不是华润打电话来,我们还被蒙在鼓里,英国人背着北京在新界天水围的地契期限上跨越了1997年。”

高致远呷了一口茶,问道:“廖公是什么态度?”

刘新智道:“廖公的态度,和小平同志会见麦理浩时的态度是一致的,主权问题没有讨论的余地,我们必须收回香港。下个星期你跟我一起去香港华润公司了解情况。”

4月4日,高致远与刘新智一同坐上了广九直通车,这是广九直通车中断30年后首次通车,港督麦理浩夫妇以及香港各界知名人士将在香港九龙红磡站迎接首班重开的广九直通车。这一天距离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三中全会闭幕仅有103天。

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观,高致远知道列车已经驶过罗湖桥进入香港,这一幕让他思绪万千。广九直通车重新开通,香港和内地的关系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以前从香港到广州,得从九龙出发,到罗湖站下车,步行过罗湖桥,先后经过港英与深圳海关,再换乘列车去广州。就算是港督也不能例外,麦理浩访问北京,也是步行过桥。

高致远不禁感叹道:“直通车重新开通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如果再能解决偷渡逃港的问题,就更好了。”

刘新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高,你的心情我理解。当年的事毕竟没有定论,下落不明不等于死亡通知。这次到香港,可以请华润的张先生帮忙打听他们的消息。”

到香港下了车,两人并没有参加任何仪式,而是直奔湾仔港湾道26号——华润大厦。简单寒暄一番之后,张先生拿出一份新界土地契约合同,指给他们看:“以前的土地契约都写明有效期限是1997年6月以前,可这次的合同把原来契约上的有效期限去掉了。这是个不同寻常的信号,我当然要向北京报告。”

刘新智戴着眼镜仔细地翻看着合同,点头道:“英国人这是在和我们玩文字游戏啊!”

“英国政府在香港的主要财政来源就是土地租赁,距1997年只剩18年了,他们自然希望让香港维持现状跨越1997年。”高致远补充道。

刘新智坚定地说:“英国人这是一厢情愿,主权问题我们是不可能让步的。”

张先生拿过几份当天的报纸说道:“麦理浩从北京回来之后,香港回归中国的问题,现在已经成为香港的头等大事,舆论界讨论得沸沸扬扬。英国政府这段时间尤其活跃,通过各大报刊、电视、电台等舆论工具,制造了大量舆论。”

“他们都制造了什么舆论?”刘新智一边翻着报纸一边问道。

“无非是大肆宣扬,香港之所以有今天的繁荣,完全是由于英国的管理,离开了英国,香港的经济就会崩溃。他们还提出了各种各样旨在延长英国对香港统治的方案。”

“哦,都有些什么方案?”刘新智好奇地问道。

“有的提出延长租约、续约或者另订新约;有的提出冻结主权,由英国或者联合国托管;有的提出由中英共管,或者是中英轮流坐庄。更过分的是,还有人提出主权和治权分开,承认中国对香港拥有主权,但仍由英国管理,中国是‘董事长’,聘请英国当‘经理’,两全其美,既能照顾中国的面子,又能延长英国对香港统治的解决方案。简直是无稽之谈。”

高致远接着说道:“香港是资本主义制度,经济高度自由,这和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是不同的。1997将至,现在最担心香港前途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港英政府中的高官,还有一种就是在香港投资的大实业家,他们最担心的是继续投资靠不靠得住。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解决,香港民心难稳,恐怕会影响到香港的稳定。”

刘新智思考良久,正色说道:“虽然是两种不同的社会体制,但也不是完全矛盾,还是有并存空间的……”

香港的工作结束之后,刘、高二人随即返回北京。几天后,高致远接到了华润张先生的电话,告知上次嘱托寻找岳芳英母子的事情,并没有结果。失望之下,高致远有些落寞地回到家。

走进院子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隐约看见一身绿色军装的建军正在给自己的自行车打气。高致远的第一反应:这是因为自己太想儿子而出现的幻觉。高致远尝试着唤了一声:“建军。”

高建军站起来,转身说道:“爸,您这辆车这么旧了,该换辆新的了。我刚发了津贴,明天就去给你买辆新车。”

高致远心头一热,快步走过去,握住儿子的手臂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一会儿,听孙阿姨说您去了香港。”说着,高建军开始在水龙头下冲洗双手。

“刚开春儿,当心别着凉了。”高致远把车推到屋檐下,“你的信我收到了,知道你在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立了功,这不只是你个人的荣誉,更是关乎我们国家的尊严。”

收拾干净,高建军来到父亲面前,郑重说道:“爸,现在的部队需要的是有知识、懂科技的军人,我想报考北京国防科技大学。”

“好,上大学好啊!”儿子的话让高致远心头一暖。他略一沉吟,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道:“你哥如果还在,现在也是大学生了。”

高建军上前挽住父亲,故作轻松道:“妈和哥走了几年了,我到现在都感觉他们还在,就在某个地方生活着,总有一天会回到我们身边。”

此刻的高建国正在港大的一间教室里,和一大群同学通过一台小小的收音机,收听着香港电台的广播:4月6日,总督麦理浩在总督府召开记者招待会。他对记者们说,这是一次友好访问,中国领导人邓小平说,香港在中国现代化计划里将担任重要角色,不管将来香港的政治地位如何解决,香港的特殊地位都可以得到保证……事实上,今天再看邓小平的这番话,也必然被看作是那个时候的官方发言中最积极的言论,中外投资者因此信心大增。1979年,香港民用楼屋平均价格上升幅度达到67%,同时香港市场的繁荣对亚洲经济也产生了提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