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榜题名(第2/7页)

高建国只有失望而归。

接下来几天,整个海琴湾的人都在议论管理费和永盛集团的事情。阿强爸从海叔那里得知,永盛要建高档商业建筑,不会允许鱼市的存在了。可升斗市民始终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位卑力薄,交了管理费买平安就得了。

心结难解,高建国大清早便独自躲到避风港的一个僻静处,画起了素描。开头是扬帆出海的渔船,周围有画过无数遍的港湾和海面、岛礁。

对啊,可以画北京啊!久别的故乡啊!该画点什么?天安门、紫禁城、长城这些都画过好多次了……想到了!可以画最有老北京味道的胡同。想到就下笔吧!铅笔在纸面上唰唰划动,不一会儿自幼熟悉的帽儿胡同已经出现在画纸上。

“这是北京的胡同?”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高建国连忙转过头去。后面站了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看起来知性优雅。她鬓角微霜,身穿白色的呢子风衣,系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高建国赶紧转身站起来,好奇地问道:“您知道北京的胡同?您去过北京?”

“去美国留学之前,我在北京生活过一段时间。”中年女性微笑着回答道。

高建国举起自己的画,骄傲地说:“我来自这里,这是我在北京的家,帽儿胡同。”

中年女性笑了,温和地说道:“我是香港大学历史系的教授,正好在做中国传统建筑的课题,我对你画的帽儿胡同很感兴趣。”

两人开始攀谈起来。教授名叫钱红一,今天是专程带着自己的研究生到海琴湾,来看一些保留的古旧中国传统建筑。钱教授一直对老北京胡同很有兴趣,难得碰上高建国这样的“行家”。一路走着,她兴致满满地倾听高建国讲述北京老胡同的老掌故,还不时地掏出小本记下。钱教授突然停住脚步,提出了告别:“谢谢你的胡同,年轻人!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说着指了指高建国的素描,“这幅画可以送给我吗?”

“您喜欢我的画?”高建国十分欣喜。

“当然了,你画得好生动,也好有趣。”

“那不行,这幅画太简单了,送给您不太礼貌,我再重新画一幅。”说着掏出了铅笔。

这时,一群村民出现了,有老有少,大多扛着鱼叉、棍棒朝避风港跑来。人群中高建国看见了母亲,岳芳英招呼高建国:“儿子,赶紧过去看看,地产公司的人来量地了。”

高建国急忙收拾好纸笔说:“钱教授,等画画好了,我再送给您。”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拉着跟上了人群。

气势汹汹的村民们很快赶到避风港的码头边。栈桥上摆放了几台不知名的仪器,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留长发、穿西服的青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再近些可以看出他相貌俊秀,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天呐!这个人正是自己在梦中见过的年轻人,高建国又感到有些头痛。

青年一摆手,大声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你是谁?来我们的地方干什么?”为首的一个村民大喊道。

“你们的地方?真是好笑。这块地很快就是我的了。”青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作秀般双手在胸前摊开。

高建国在人群中高声喊道:“‘港灯’公司的田先生亲口答应,开发这块地的同时保留和改善鱼市。”

青年没有转头,傲然地盯着天空说:“那是你们和田先生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建国又接着说道:“即便‘港灯’把地出让给你们,也希望你们能考虑我们龙鼓村的利益,想办法保留海滩鱼市。”

“我只知按合同办事,至于你们和‘港灯’那些口头协议,甚至是个别人给你们的允诺,都和我没有关系。”青年浑然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

村民们一片哗然。“我们靠海吃海,不能让他们把地抢走!”“他们要把地买走,就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跟他们拼了!”群情激动之下,几个胆大的村民开始上前抢夺测量仪器,场面顿时失控。后面涌上来的村民没有东西可抢,直接扑向了青年。片刻之间,他的领带开了,西服也撕裂了,十分狼狈。

这时,警笛声大作,三辆警车呼啸而来,戛然停下。十几个警察冲下车,挥舞着警棍冲进人群。渔民们立刻被警察冲散了,警棍之下一片哀号声。混乱之中,高建国与母亲被冲散了,他只有在人群中大声呼喊母亲。突然,他好像听见有人在放肆地奸笑,循声望去,警车旁边正是罗向荣在冲着自己笑,而他旁边,三个警察正把母亲押上警车。

海叔!对了,还有海叔!高建国快步向村北的一处崖壁跑去。这个季节海叔走的是夜船,一般都是带着人晚上打鱼,白天不是睡觉就是在这个崖壁下钓鱼打发时间。

来到崖壁下,海叔果然在这里。见到高建国,海叔却不谈正事,而是要跟他进行钓鱼比赛。钓鱼讲究的是耐性,此刻心浮气躁的高建国哪里钓得起半条鱼?无奈之下,高建国再顾不得许多,苦苦哀求道:“海叔,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整个海琴湾,只有你有办法对付龙华。”

海叔面露落寞的表情,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今日你们赶走了阿彪,龙华就来了,明日再赶走龙华,还会有下一个势力出现,这就是现实社会,谁也改变不了。”说完拎着自己的鱼走了。

望着海叔离开的背影,高建国无奈地仰天惨呼一声,脸上写满悲愤之情。

第二天,高建国去向叔叔高致行求助,叔叔开头不愿意,但在高建国的再三恳求之下,答应愿意帮忙保释。晚些时候,从叔叔那返回来的消息却是:岳芳英的名字根本没有出现在警察局的拘留名单上,无法保释。看来这回龙华是真的下了狠手。

回到家,高建国呆坐在床边,就没有再动过。华仔和阿芳兄妹过来看他,怎么劝他也不听。夜里阿芳给他煮了一碗面,高建国还是一动不动,麻木地望着墙上的日历。阿芳没办法,只有坐在一旁陪着他一起看日历,华仔则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路灯抽闷烟。

阿强突然跑了进来,大声说道:“我们向香港廉政公署举报龙华吧!你们忘了之前的葛柏案了吗?连葛柏都是被廉政公署制服的。”

葛柏全名彼得·菲茨罗伊·葛柏(Peter Fitzroy Godber),曾任皇家香港警察队总警司,原定于1973年7月20日提前退休。但在1973年4月,警务署长接到指控葛柏贪污的报告,警方检举贪污组因此开始调查葛柏的财产,发现他名下的财产接近他合法收入的五倍,于是对他提起诉讼,并于1975年1月7日从英国引渡回香港,之后判决入狱四年。葛柏的罪行直接导致了香港廉政公署(ICAC)的成立,ICAC成立后的两年内便揪出了十多个警界贪污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