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预选 魔法师的弟子(第2/3页)

马赛尔很冷静。

“啊,是这样啊。”

一股不安涌上亚夜心头。要顾忌世人眼光的比赛。那种充满个性、美妙无比的演奏都不被承认,所谓才能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考虑过巴托克的协奏曲,不过管弦乐团有问题。”

马赛尔低声说。亚夜追问道:

“管弦乐团?”

马赛尔挠挠鼻子。

“我挑了好几张在协奏曲时配合的管弦乐团最近的CD,好像金管比较弱——日本的管弦乐团,好像整体都有这个倾向。”

“演奏铜管的人倒是越来越多,真不可思议。”

“巴托克必须要金管出色的管弦乐团配合。不管增加多少临时人员,金管没有经过长期配合练习是没有好效果的。”

他连决赛时要一起演奏的管弦乐团都调查过了。

亚夜被马赛尔的细心惊到了。他不光人品可靠,还是个战略家。大多数参赛者只要能进入决赛就谢天谢地了,说实话,根本不会想到管弦乐团的事。

“这么说来,小马好像长号也很棒?”

马赛尔一脸吃惊地转头看她。

“你听谁说的?”

“好像是音乐大学的某个人。”

音乐大学的情报网不是闹着玩的。

“我想试试键盘以外的乐器。因为我手长,别人说拉滑管应该会比较轻松,所以尝试了一下,挺有意思的。现在我也不时吹吹长号。小亚不弹钢琴那段时间在干什么?”

好像是回敬亚夜,马赛尔似乎对亚夜的事情也了如指掌。也罢,这在音乐界也算是有名的段子,传到他耳朵里也不奇怪。亚夜耸耸肩膀。

“我只是不开音乐会了,并没有放弃钢琴。参加一些融合乐队啊爵士乐队之类的。我喜欢吉他,有一阵子很入迷。不过最近都没有弹过。”

“古典吉他?”

“不是,是爵士吉他。虽然只是粉丝,我模仿帕特·梅塞尼,还有约翰·帕斯。”

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段时期。进音乐大学之前,自己对吉他更着迷。

“啊,真想听啊,小亚的吉他。”

“弹得不怎么样。而且,吉他毕竟还是男人的乐器啊,特别是摇滚呀爵士之类的。”

“是嘛。”

“是啊,说起来有点可笑,不过我弹吉他的时候,好像有点明白男人要高潮了的那个感觉。”

马赛尔哈哈哈地发出愉快的笑声。

“那小亚下次来纽约,我可以帮你安排。”

“那个啊,哈哈。”

马赛尔忽然一脸严肃地盯着亚夜。

“来吧,小亚。比赛结束后。”

“去茱莉亚?”

“不光是茱莉亚。”

“不光是?”

“没什么。”

马赛尔的脸忽然转向了正前方。

不光是茱莉亚。

亚夜告诉自己,还是不要想多了,转移了话题。

“接下来是小马的朋友呢。”

“谁?”

“詹妮弗·陈。她也是夺冠的热门选手吧。第一次预选时我很想听,但错过了。”

马赛尔“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很厉害,有强韧的力量和熟练的技术,很适合比赛。”

马赛尔的话里似乎有话。

“她的演奏怎么样,我很想听听小亚的感想。”

旋转门打开了。身穿醒目的红色长裙、身材修长的詹妮弗·陈出场了。现场响起一阵欢呼和掌声。

“哇,又是红裙,真适合她。”

“好像她参加比赛,总是穿各式各样的红裙。”

“啊,肯定是她的必胜色。”

在掌声中,陈扫视一遍观众席,以仪态万方的脚步走向钢琴。

陈的曲目也是从《春天与阿修罗》开始。

和马赛尔一样,她也把《春天与阿修罗》放在曲目的最前面,但是,她给人一种“先解决掉麻烦”的感觉,耐人寻味。果然,曲目就是人的性格的表现。

大家关注的是,全世界首次演出的《春天与阿修罗》,陈会怎样演绎。新曲没有范本,只能听人弹奏,聊作参考。参赛者们都想尽可能多地听到他人演奏。

不愧是陈,读谱堪称完美。原来,这首曲子还有这样的诠释方法。

陈明晰的演绎,让亚夜好生佩服。

演奏日本作曲家的曲子时,日本人对其中暧昧的东西也会暧昧地接受,因此演奏时也会“适当”处理。而西欧人则会从容不迫地着力去表现其中“禅意”的部分。

但是,陈却冷静地直面乐谱,并没有在恣意的氛围中随波逐流,而是彻底坚持将曲子具象化,表现宫泽贤治的宇宙观或者说是森罗万象这一主题的一个个音符,都有她自己的解释。其中表现了陈在任何情况下都坚持理性的思想和性格。

这可以成为这首曲子的一个范本了。

亚夜紧紧盯着弹完第一曲的陈。

接下来是她拿手的曲目吧。接下来是肖邦和李斯特的练习曲中以难度大闻名的曲子。

预料之中,完美迷人的演奏继续着,观众们的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在佩服之余,亚夜却清醒地感觉到了。

迷人但是单调,陈的演奏也有这样的缺点。技术上无可指摘。给人的感觉是吃了太多美味佳肴,胀得吃不下去了。

亚夜好像理解了马赛尔的欲言又止。

本来,亚夜并不是听谁的演奏都会做这样的分析。她更喜欢像普通听众一样静静倾听。也许是马赛尔的那句“想听听小亚的感想”,不过应该不光是这个原因。

亚夜发现,从刚才开始,自己脑子里就浮现出了奇妙的画面。

一群身材魁梧的男人在打排球。队伍的主力投手已经开始了一个完美的后排进攻,但策略被对方识破,每一步都被对方堵住。

实际上,亚夜很喜欢看运动比赛。一流运动员的动作里,有和美妙的音乐相通的东西,看的时候有时感到能听到音乐。

不知道陈的演奏为什么会让她联想到这样的画面。在那幅画面中,虽然是有力的后排进攻,但因为攻击模式太单调,对方拦截的时间点也掌握得正好,因此始终无法扣杀得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亚夜在心里点了点头。

必须跳到常人无法到达的最高点才能扣杀。惊人的身体爆发力虽然令人敬佩,却始终无法扣杀。也就是无法感动人。

这么迷人、戏剧化的热烈演奏,为什么就是无法感动人呢?

亚夜歪着头思索。

她忽然想起某位电影导演的话,他说近来的好莱坞电影不是娱乐,而是吸引人的眼球。陈的演奏,就让人有这种感觉。

二十世纪初的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或者说那前后,欧洲古典音乐界有很多人才流亡或者移居到美国。才能当然会集中到财富和权力集中的地方。富裕的美国成为巨大的音乐市场,古典音乐大众化,不知是祸是福。于是出现了让古典音乐更容易亲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