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达 隐者其间(第2/2页)

半山腰上有一个小小的尼姑寺。落日余晖里,有时能看到有一两个身影在光影里移动。某天早上,我们沿小路上山,三位阿尼啦看到有人上来,很早就站在寺院前面等着,拉着我的手进了佛堂,她们都不年轻了,其中一位也许在60岁以上,她们都赤着脚,一位拉着我的手一直哭一直说,可惜我听不懂,只能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一位抓起大把的白糖放进水里示意我们多喝。她们哭着送我们出院门,看我们下山,走出了很远,她们还是站在那里一直望着,让我们一再心酸而惶恐。夏格旺堆听了录音,他说她们其实只是因为有人做客而激动才哭的。

隔天上午,几位阿尼啦来到了寺院,最年长的阿尼啦一边磕着长头一边哭泣,走出寺院她被扶上了马,有几个骑马的人陪伴着,一路哭述着跨过桥,转过野花遍地的小路走了。送行的两位阿尼啦泪流满面,站在桥边久久张望。这么偏远的地方,离开可能就不会有再来的机会。离别,总是让人伤感。

隐修,在中国人看来一直都是神秘而令人心醉的词,总是与群山,古松,云雾,山泉,淡菊在一起,他们生活在尘世之外,靠阳光雨露滋养,所需无非是月光、轻风与冥想。可是,在现实中有些也许正好相反,他们栖息在人迹罕见之处,或许承受着深重的孤苦和病痛的折磨,在日复一日中年华逝去,平静地等待死亡来临。隐修的生活一定不比想象中完美。然而,在各种不完美中,他们始终拥有灵魂深处纯粹而坚定的一簇火焰,那就是坚持和相信自己的修行,并且通过修行通达理想国。

在我们差不多叫得出每一个喇嘛的名字的时候,就要离开了。几个年轻的喇嘛最想学的汉语是:你想打架吗?其实他们都还是单纯的孩子——他们伏在马背上过河,他们在山路上漫步,他们听手机里的音乐,然后跟着一起大声歌唱。

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地球的这个极微小的点上。其实,不管是在哪里,谁不是生活在地球表面最微小的某个或某几个点上呢,最终是人的内心决定了在每个点上的幸福指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