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的独腿锡兵(第2/3页)

在丹麦的街头徜徉,我还是念念不忘那个独腿锡兵。

我向导游述说心愿,问在哪里可以买到一个锡兵。导游说:“克伦古堡。”从此心中一直默念“克伦古堡、克伦古堡”,好像小孩子买酱油醋,在走向商店的路上不停地嘟嘟囔囔,生怕忘却。

克伦古堡,位于哥本哈根北面海滨,建筑在岩石上,半截身子探进海中。几百年来,它一直是守卫哥本哈根的要塞,至今还保留着当时的炮台和兵器。

克伦古堡位于丹麦与瑞典之间最狭窄的海域,扼住了波罗的海的入口处,名字的意思是——皇冠之堡。这个古堡不仅因为战略地位重要而闻名,更因为它是莎士比亚名剧《王子复仇记》(《哈姆雷特》)的发生地。历史上真实的“王子复仇记”是丹麦内陆的故事,莎翁玩了个“乾坤大挪移”,将它搬到了这里。

为什么要移花接木?因为当年的克伦古堡之豪华雄冠北欧。早在15世纪,当时统治全北欧(包括丹麦、瑞典、挪威、芬兰和冰岛的“斯堪的纳维亚联合王国”)的丹麦国王埃里克便看中了赫尔辛格这个极具战略性的瓶颈地带,在此筑堡,向来往北海和波罗的海的商船征税,收取买路钱,约略等同于现今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北欧的海上贸易非常活跃,埃里克和他的继承人财源滚滚。赫尔辛格遂从一个渔村一跃成为名震欧洲的海港重镇。后来,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二世娶了年仅15岁的表妹苏菲。为了给新王后提供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国王斥资把阴森湿冷的中世纪式样的克伦古堡改建成文艺复兴式的豪华行宫。2000年,克伦古堡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古迹名单中。

然而,走进城堡,感受到的主体风格依然是阴暗和压抑的,虽然屋外阳光灿烂。跟着导游,可在古堡的四翼参观丹麦王族当年的会客厅、起居室、寝室等,看到皇室名贵的家具、摆设、日用品和餐具。古堡的庭院里还有一座精致的小教堂,以供王室成员之用。

比较振奋而有生气的是武士大厅,据说当年是弗雷德里克国王为了讨好酷爱跳交际舞的苏菲而建造的舞厅,全长63米,为当时全欧洲最长的大厅,金碧辉煌,极负盛名。就是今天看起来,也还有不可一世的奢华之气。

堡内除了大厅宽阔之外,到处都很幽暗,的确是发生幽怨故事和血腥政变的好地方。

导游特别提示要留意墙上的七张挂毯。初看起来,这些挂毯除了规模较大之外,并没有非常特别的地方。可是中国人对“大”是有很强的免疫力的,单凭体积来讲,还不足已让我们惊奇。挂毯的主色调是咖啡色,不知是因为年代久远褪了色,还是皇室就喜欢如此暗淡的风格。在一派昏暗之中,在任何角度都可以看到丝毯中的某些部分在闪闪发光。据说这是金线的光芒,它们是用真正的纯金丝编织而成的。

丝毯的主题基本上是人物,为丹麦历代国王和王室成员。当年无数工人不停劳作了整整4年,一共编织出了43张丝毯,每张的面积都是12平方米(3米×4米)。这些价值连城的挂毯,只有14张保存至今——哥本哈根的国立博物馆和克伦古堡各藏一半。

在《王子复仇记》里,有一段弄臣波洛涅斯躲在“帘子”后,结果被哈姆雷特误杀的情节。有学者猜测,莎翁所说的“帘子”,其实指的就是这种挂毯。听到了这个说法,再看那些暗淡的挂毯,就有些悚然。

克伦古堡因莎士比亚而得大名,但只在城堡的外围有一尊小小的莎士比亚像,令人有些费解。如果没有莎士比亚,没有《王子复仇记》,克伦古堡能有今天这样显赫的声名吗?查了一下资料,在世界十大著名古堡中,克伦古堡并未列在其中。如今在人们的心里,它毫不逊色地跻身于世界上最著名的城堡之列,恐怕不是因为并不算很大的“武士大厅”,也不是因为那些容颜沧桑的挂毯,而是因为一位作家的一支笔。

好在每年8月间,克伦古堡都会举行与莎士比亚相关的一系列活动。听说从20世纪初起便几乎年年举行《王子复仇记》的公演,许多著名的演员如罗伦斯·奥利华、费雯丽和肯尼斯·布莱纳夫等,都曾在这里演出过。克伦古堡里有他们演出的巨幅剧照,很多游人在此合影。

在克伦古堡,可以远眺四公里外的瑞典小镇海辛堡3。有段城墙很像哈姆雷特徘徊叩问的场景,不知他是不是在这里看到了鬼魂。这样一想,纵然是在烈日下,也生出阵阵寒意。今天丹麦和瑞典很友好,渡轮码头都不设海关,人们可自由来往。但在15-17世纪,两国为了争夺波罗的海巨额利益的霸权,锲而不舍地打了两百年的仗。最残酷的海上战场,就在这里。

听导游说,莎士比亚自己也演过《王子复仇记》。我们忙问他莎翁扮演的是谁。导游说:“猜猜看。”有人猜是哈姆雷特,有人说莎翁没有那样高大英俊,可能演的是弑兄霸嫂的叔叔,还有人说他不会女扮男装演了美女或是皇后吧?看大家猜得辛苦,导游索性揭开谜底:“莎翁在戏中演的是鬼魂。”

大家就笑起来,城墙就不恐怖了。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买到锡兵,甚至连一个锡兵的影子也没见到,不由得暗暗焦急。导游让大家自由活动,对我说:“你跟我走吧。”

下窄窄的楼梯,台阶之险峻,估计在数百年的历史里,一定让若干宫女摔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走到一处旅游商品销售点,推开门一看,我不由得欢呼起来。

无数的锡兵列队站在玻璃橱窗中,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好像在接受检阅。导游说:“你挑吧!”然后放下我,回去照顾大家。

这些锡兵都是朴实无华的金属色,仿佛暴雨前厚重的阴云。大的有一拳高,小的只有一厘米,戴着头盔,长满络腮胡子,目光炯炯。虽然形态不一,但每一个都精神饱满,荷枪实弹,随时准备上战场的架势。

我说:“我要一个锡兵。”

售货大妈(真的不能称之为小姐,足有50岁了)拿出一个手持盾牌的锡兵,那张盾牌上刻着海扇贝的族徽图案,很是骁勇。

我摇头说:“No。”

她又拿出了一个锡兵,这个锡兵没有拿盾牌,改成拿一柄长剑,寒光凛凛。

导游已经走了,语言不通,我用手势比画着告知她,也不是这个。

大妈脾气不错,思忖起来。我指指锡兵的武器,然后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她看懂了,拿出了第三个锡兵。

这次对了。这个锡兵不是拿着盾牌,也不是舞着长剑,而是提了一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