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做瀑布(第2/2页)

1879年,鲁道夫·林特在伯尔尼大教堂下的阿尔河旁建立了自己的巧克力工厂。他发明了一种被称作“Conchieren”的工艺,在较硬的巧克力泥中加入可可脂,使瑞士巧克力有了今天高贵、精美的味道。

瑞士是世界上巧克力消费最高的国家,最高纪录为2001年人均消费巧克力12.3公斤。以我当过医生的经验,真觉得这么多巧克力的摄入,怕容易引起血糖、血脂的增高吧。

瑞士商店里的巧克力琳琅满目,有几百种之多,售价也很便宜,一块简装的没有华丽外壳的100克的巧克力,只相当于人民币几元钱,吃到嘴里,甜香软滑,非同一般。

说了这么半天,还是没有把瑞士巧克力天下第一的秘密揭露出来。其实,谜底很简单。导游指着车窗外说,因为瑞士有最好的奶牛,最好的奶牛挤出最好的牛奶,最好的牛奶就做出了最好吃的巧克力。

在阿尔卑斯山麓,有无边的草场和自由自在的奶牛。瑞士奶牛不是黑白花的,通常是红白花或是黄白花的。它们体形硕大,乳房饱满,无忧无虑地吃着草,好像生活在远古时代。导游说:“你们注意到牧草了吗?”我瞅了半天,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里没有污染,好像格外嫩绿。导游不满意,说:“你没发现牧草的品种不一样吗?瑞士精心研究牧草,培养优良品种,有时候要花费五六年的时间,才能选定某种优质牧草的种子,播撒在草地上,才会长出富有营养的牧草。吃着这种牧草长大的奶牛,才有可能挤出芬芳浓郁的牛奶,然后,才能保持世界第一的口味独特的巧克力啊!”

原来,巧克力的生产线是从牧草开始的,多么长远的谋略啊!

山色越发深了。车停下来休息,在欧洲,司机的工作时间是固定的,每两个小时必须休息,不得违背。车上有类似飞机上的黑匣子装置,只要汽车一发动,它就开始记录,包括测算司机每天的驾驶时间和休息的频率,以防疲劳驾驶。

此处景色优美,奶牛们三五成群,在牧场上优哉游哉地闲逛着,看到游客们,也不躲避,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好像在猜测这些人的来历。

有人充满善意地走过去,企图近距离地接触奶牛,和奶牛合影,抽冷子可能也想抚摸一把牛背什么的。导游赶紧招呼大家,说这万万使不得。

导游说:“近几年来,在瑞士牛和人之间发生事故的比例,比过去多了许多。究其原因,可能是由于新的养殖方式造成的。”

过去奶牛受到人的照料比较多,现在,它们更多的时间是在牧场上散养,跟牧民接触的时间很少,已经不习惯跟人靠得很近。也就是说,在某种情况下,这些奶牛部分地恢复了野牛的天性,桀骜不驯。你别看它们好像长得很温驯,其实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彪悍的。即便是一头样子乖巧的小牛,也不可以随便触摸,否则,你就有可能被它追得到处乱跑,或者全身负伤。

再者,旅行者来自四面八方,没有和奶牛打交道的经验。看到奶牛生气了,他们也跟着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些人本能地立即转过身撒丫子就逃,但这其实是最危险的举动,会刺激奶牛进一步发作。正确的做法是保持安静,慢慢地蹑手蹑脚地远离奶牛。

多出悲剧之后,瑞士徒步旅行协会发出郑重建议:别去打搅奶牛,更不要想着去触摸它们,可爱的小牛也很危险。不要试着去吓唬它们,不要死死地盯着它们看,也不要当着它们的面舞动棍子。万一发生极端的情况,你就瞄准它们的屁股来一下。

听导游这么一说,我们个个视牛如虎,再也不敢靠近。导游稍稍缓和了口气说,如果你实在太喜欢奶牛了,在离它们20米的地方看看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我虽然非常喜欢奶牛,但是没有留下一张和奶牛合影的照片,因为我在距它们25米之外。

山路越来越险,真不知道深山里的牛奶如何新鲜地卖出去。看来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个问题也逼着牧人们开动脑筋。一个名叫保罗·韦勒的牧人,每年都为他的奶酪销售犯愁。他的牧场使用太阳能,木材是用直升机空运来的,设备一流。奶酪则是牧场主按照传统方法制作的,质量绝对优等。可是因为交通不便利,他的产品就是销不出去。

头脑灵活的牧人想到了出租奶牛。他在网上刊登了奶牛的照片,一头奶牛整个夏天租赁费用为380瑞士法郎,估计可产70-120公斤奶酪,租赁人在9月份就可以来牧场收取奶酪——可以将其带走出售,也可以馈赠亲友。

多么聪明的牧人!保罗的计划大获成功,15头奶牛在网上被租赁一空。保罗还计划扩大服务范围,将周围几个牧场的奶牛通通在网上租赁出去。

真佩服保罗的好脑子,当然也佩服保罗的照相技术。想来他毕竟是主人,聪明的奶牛认得他,乖乖地让他照相,并且把自己的照片贴到互联网上,供人们评头论足。

离开瑞士的时候,有的人买了表,瑞士的手表当然是天下第一。我也买了瑞士天下第一的东西,这就是瑞士的巧克力。特别挑选了“三角”牌巧克力,因为喜欢包装上的图案——高耸的阿尔卑斯山。据说这个牌子的巧克力特意制成三角形状,就是为了纪念欧洲最高峰的身姿。也是为了立此存照,想到那些幸福的、自由自在的、偶尔发发小脾气的奶牛,它们分泌的精华就存贮在这块巧克力中。

后来,我又到过一个欠发达的国家,看到田里的耕牛目光惨淡、骨瘦如柴。它们的脊梁如悬崖般锐利,如果有什么人胆敢骑到它背上的话,牛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压垮倒地,那个人的尾骨也会被牛背切出伤口。从此我对“骨瘦如柴”这个词,有了形象化的记忆。那不仅仅是菲薄的瘦,更是生命的干涸和死亡的引燃。

写了半天,把挪威和瑞士这两个国家生拉硬拽到一处,真是没有太多的道理。也许,连接这些文字的,就是游丝般飘荡的思绪吧。如果我是一滴水,纵是一滴普通的水,也希冀着跌宕起伏和波澜壮阔,也渴望游弋和携手,那就做一次瀑布吧。如果我下辈子变成一头牛,就到人迹罕至的山里去,吃的是优质的草,挤出优质的奶。不要被人打扰,不要留下影子,百无遮拦、自由自在地在山坡上踱来踱去,为人间的香甜贡献一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