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吃(第2/2页)

这绝妙小品像是悼文,为一款菜肴的亡失。金寿门就是“扬州八怪”里的金农,他有写鱼的一句诗:

三十六鳞如抹朱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卢仝旧句,卢仝说的是放生,而我俗人觉得真是做汤的好原料。如果还有几管碧绿的葱段、一撮黄金般的姜丝,红鱼白汤,色彩妩媚。美食,即好色也。

饮食,到最后饮的是一份心情,食的也是一份心情。饮食时的环境重要,朋友更重要。“酒肉朋友”,在我看来倒不是贬词,找到能在一起多年吃喝又不犯冲的朋友,比找创作上志同道合风雨兼程的同仁更难。这几年文坛艺林出没多少团体,但酒肉的流派凤毛麟角。因为它是心情,无名无利,一天天地流失。流而不派,能够派生的全是各有打算。酒肉朋友就单纯得很,有打算也只打算酒肉。有一种回忆,我当时吃了什么,已很惘然,但当时的环境,却越发清晰和亲切:

借住保圣寺附近的木楼上,喊饭店送几只菜一瓶酒来,就在楼下天井摆下桌子,一个人慢慢地吃,慢慢地看月光。天井里有一棵香蕉花,就是含笑,当地人叫它香蕉花。屋檐长长的阴影,霜娥思凡,风树出尘,如梦似幻,欲醒还醉,我醉在一百年前,所以不认识你们。也不想认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