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第2/2页)

“你好安静,在想什么?”

“柳,醉月湖的柳树长了。”

他竟唱起他们这一代学生都会唱的“门前一道清流,两岸夹着垂柳。风景年年依旧,为什么流水一去不回头?”

以前在学校被音乐老师逼着唱,并不觉得动人,此时渐近春夜,在风中行进,听他似哼似唱,才感到词意曲折,藏着无尽的感慨。竟也轻声和了起来,最后一句本是央求流水莫把光阴带走,忽地,听到他低声唱了:“流——水——啊,请莫把维之带走。”

听错了吗?他唱的是光阴还是维之?是不是自己连耳朵也病聋了,还是被哪一个调皮的鬼作弄?

她的心坠入软绵绵的云里雾里,眼前灯光都像雾笼繁花,断了时间,失了边界。

灯光!掠眼而过的车灯刺激她的眼,这是哪里呀?她叫出声:“我们要去哪里?”

他笑着说:“快到了才问,学妹,你这样太危险,被载去卖都不知道,要加以保护才行。我走捷径,你家快到了。”

“停、停!”

他紧急刹车,再过一个街口就到她家,她被莫名的感怀锁住喉咙,一开口,说不出话光掉泪,他完全进不了状况,觉得眼前这个“伊人”像那本《诗经》,实在不好懂。

“等我一下,没事的,等一会儿就好。”她努力压制波浪似的感受,像瘦弱的守卫执棍击退抢匪;如果不抵抗,被抢匪卸去武装,她恐怕会提着赤裸的心扑向对方的怀抱,痛痛快快哭一场,然而那不是她的作风。

“我,不住这里了。”

轻描淡写地,说了个模模糊糊的理由,她不想提家中的变化。

他恍然问:“原来如此,我以为你不回信,大概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你?”

“信?我没收到信呀,我以为你大概……大概很忙。”

她无须求证也能推断这当中的曲折,那日父亲交代她“别分心,眼光放远一点”,显然意有所指,那信大概被人拆了、看光了。

这让她瞬间蹿升一把火。若是她姐遇到这事,一定立刻打电话质问,掠下狠话:“你干吗拆我的信?就算人家寄毒药给我,你也不能拆!”但她说不出口,她是不会去别人家纵火只会烧自己屋子的那种人。

“信上写什么?”她问。

“就是……”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原来想讲的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对心里思慕的才女说的荒唐话。”但千言万语,最后只浓缩成四个字:“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