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是一座岛(第3/12页)

所以,这三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你想通了第一个问题,其他的就都迎刃而解,很多人会纠结:这是不是太任性,或者说自己也有很多不得已的理由。废话,要是人人都能轻易做到,佛祖怎么还能那么牛?

女权主义可以是靶子,但不能当饭吃

亲爱的水木丁姐姐:

你好!

读书的女人很多,聪明的女人很多,饱读书且聪明的女人也常见,但女人的问题,普遍存在的劣根性仍像顽疾一样困扰生活。我是不肯相信男权社会赋予男人的好处是理所当然的,但我没法用语言、用辩论的方式去改变别人对此的看法,大家只会对我说:“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或者直接把我定位为一个不懂人情世态、思想单纯幼稚的小女孩,不予辩驳,再给我贴个“女权主义者”的标签。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我明白有种沟壑,如果我想和男朋友友好相处,我必须得学会示弱装憨,但我更明白,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掌握在生活中各个方面的主动权,就必须摒除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能依赖任何人,不能妄想把自己的未来交付于任何人手上。这才有可能赢得一个男人的“尊重”,而不仅是受男性欢迎。

你看,即便如此,我的思维循环还是往返于男人观看的立场。我认同母亲早年间告诉我的至理名言:女人要想获得幸福,只有一条路,就是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且,我知道如何实现一个女人最简单的幸福。在大家的眼里,我是非常幸运的。但我不服气。

非常不服气啊,因为我明白我之所以能得到这些,并不是因为我看起来天真、性格开朗或者有工作能力,以及任何一个成年人教导女孩获取幸福的优良品质之一,而是我恰巧把握住了男朋友的心理逻辑,我洞悉他的性格,而他的漏洞恰巧是我身上一些特质所能弥补的,于是,我们才能相处融洽。但,这只是我遏制潜意识中对抗心理的发展,通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细微的观察所取得的胜利。

吕绵羊

绵羊姑娘:

看了你的信,觉得你是个很有头脑的姑娘,所以虽然你的信中涉及很多方面,但我相信这些事情将来你都会一一解决。所以我也就不再多啰唆。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在信中提到“女权主义”这个话题。你提到的很多困惑,都是我以前有过,但是现在基本上想通了的,所以我愿意把我自己得出的结论提供给你,供你参考一下。

首先,对于“女权主义”这个词,我是有自己的定义的。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说我是女权主义了,但在几年前,我还经常会被人贴上这样的标签。当然了,这样说的都是男人。但每次有男人这样说的时候,我都会告诉他,我不是女权主义,我是人权主义。因为在我看来,如果一个弱势群体要求享有自己作为这个国家的公民所应享有的权利的时候,无论他是男女,他要求的都是基本的人权,而不是一种特权,而相对于男权而言的女权,其确切的定义,应该是建立在性别基础上的女性拥有的特权。打个比方说,如果一个农村家庭里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这时候只能有一个孩子上学,如果这个女孩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好,努力争取自己上学的权利,这是一个孩子应该享受的义务教育的基本权利,这是人权。如果这个女孩,因为自己是女孩,就认为自己就理所应当比家里的男孩有更多受教育的权利,这才是女权。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女人争取的,都是一种人权,而不是特权,这倒不是因为女人这个群体从整体上天生就有多善良,只是因为还没发展到那一步而已。不受老公虐待,同工同酬,有平等的通过考试上学的权利,有同样公平竞争得到工作的机会,而不是仅仅因为自己是女人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这些都是基本人权,而不是特权。但是,这个概念一直被混淆至今,至于为什么,我后面会提到。

我这样定义女权主义,当然是属于我自己的定义,没有得到任何学术专著的认可,不是约定俗成的,可能要受到质疑,但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其实,我觉得生活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事,有些事情,它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能帮助你想通一些事,至于学术上认可与否,其实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关系不大。比如说女权这个定义,我在多年前想通后,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从前,我在抱怨什么事情不公平的时候,我觉得我只是希望能够男女平等,并没有过分的要求啊,所以有时候碰到男人有异常激烈和怀有敌意的反应时,我就会感觉很委屈。相信这种感觉很多女性都有过。但是我现在就没有这样的委屈了,因为我想通了,在一群人比另外一群人享有特权的社会里,要求平等,这本身就是一种冒犯。不管你怎样地小心翼翼,怎样不触及对方敏感的神经,哪怕你只是要求人权,不是要求女权,也依然是一种冒犯。这就好像是一个大房间里就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占据了绝大多数的空间,另外一个人退缩在墙角,那么,只要墙角的那个人有一天站出来,要求我们应该平分这个屋子的话,原来占据很大空间的人就不可能不觉得被冒犯。想通了这件事后,我就不再纠结男人的态度问题了,也不再会为自己有时候因此伤害了某个男人,受到了批评而感到不安,从而去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好女人了。因为如果一个男人,一旦觉得自己只要靠性别优势,就理所应当地得到某个工作,但是他被你打败了,那么无论你怎么做,怎么去试图让他理解,他也都会觉得你确实抢夺了他唾手可得的生存资源,除非你温柔地把工作拱手相让,否则和解和理解就是一种不可能达到的事。所以,就当这是你抢夺了社会资源的代价好了。不能两全的事情,就不要梦想去把它两全,既不用感到委屈,也不用感到内疚。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过自己的生活,仅此而已。

现在要说说为什么很多男人喜欢动不动就说这个女权,那个女权了。我从前提到过《性政治》这本书,在那些曾让我茅塞顿开的观点中,也包括这一个。如果你知道一点女人争取权利的历史,就会知道女人为了得到投票的权利、工作的权利曾经付出过的艰辛和努力,也包括一些过激的行为,比如裸体把自己绑在铁门上绝食之类。这样的姿态当然不怎么好看,但最后却常常被用来描述和定义所有的所谓“女权主义”,这种故意和恶意的丑化和以偏赅全,把所有对正常人权的要求都指责为对特权的“野心”,把“女权主义”这个标签变成了一个靶子,可以使攻击的人很轻易地联想起前面所述的那种负面形象。它可以让和自己观点对立的女性立刻陷入内疚、自责、不得不为自己辩白的境遇里,这种打击方便快捷并有效。也正因为如此,我对只说两句话就开始往我身上贴“女权主义”标签的男人非常反感,因为他不是想沟通,而是在无聊地玩性政治把戏。通常碰到这样的人,直接拉黑就得了。因为你跟他沟通也不能得到任何知识、精神上的益处,理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