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课(第2/2页)

不时地,当我从我的纸页上抬起眼睛来的时候,我看到阿麦尔先生不动地站在他的讲坛上,定睛注意着他四周的物件,好像他要把他的这整个小小的学校,全装进他的目光中去似的……你想想!四十年以来,他总是在那同一个地方,面前是他的院子和他的完全不变的课堂。只是那些凳子、书桌,是因为用得长久而磨得很光滑了;院子里的胡桃树已经长大了,而那他自己亲手种的蛇麻子,现在也在窗上盘结着,一直盘结到屋顶了。对于这个可怜人,这是多么伤心的事:离开这一切东西,听见他的妹妹在楼上房间里来来往往地走着,正在关他们的大箱子!因为他们明天就要动身,永远地离开此地了。

然后他居然还有勇气给我们上课一直上完。习字以后,我们就上历史课;再以后,小学生们就一齐唱起BA, BE, BI, BO, BU来。在课堂的尽头,那年老的何赛已经戴上了他的眼睛,双手捧着他的初级课本,他正在和他们一起练拼音。你看得出他也在那儿用功;他的声音因为感情冲动而颤抖着,听起来是那么滑稽,使我们大家都又想笑又想哭了。啊,这最后的一课,我是不会忘记的……

忽然,教堂里的钟报午时了,接着,祷钟鸣了。同时,那些操兵回来的普鲁士人的喇叭,也在我们窗下响起来……阿麦尔先生站了起来,脸色完全发白了,立在他的讲坛上。我从来也没有觉得他像今天那样高大过。

“我的朋友们,”他说,“我的朋友们,我……我……”

可是有什么东西使他不能发声了。他不能够说完他的话。

于是他就转身向着黑板,取了一支粉笔,用尽了他的全力,尽可能大地写着:

“法兰西万岁!”

接着他耽在那儿,把头靠在墙上,一句话也不说,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意思说:

“完啦!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