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第七章 弱齐势,张、庞借刀杀人(第2/9页)

赵雍完全被说服了,长吸一口气:“何去何从,请爱卿指点!”

“回禀我王,”苏秦转过脸来,看向赵雍,“于我而言,眼前上上之策,是与魏议和,停战休民,恢复家国元气。我虽不支,魏也不堪,今魏人首提议和,于我则是有利,我王当顺水推舟,与其议和,恢复我旧时辖地。”

“赵雍谨听苏子,烦请苏子与朱威议和!”赵雍不再多言,当下决断道。

“谢我王重托!”苏秦拱手谢道,“不过,由臣出面不妥,因臣虽为赵相,也兼他国之相。”

“这……”赵雍显然忽略了这个,“敢问相国,何人出面为妥?”

“臣举荐肥义大人。”

一个月后,邯郸城南,面对滚滚东去的漳水,魏使朱威与赵使肥义、齐使田婴、秦使樗里疾、中山使张登共同签署漳水之盟。依据此盟,魏人无条件归还邯郸及所占赵地,齐、秦、中山无条件撤军,赵、中山则以槐水为界,永不相犯。

一场耗时经年、波及列国诸方的天下大战,在齐人围魏、庞涓兵败桂陵之后两个月的漳水河边画上句号。

就眼前利益而言,列国皆输,唯一的赢家是中山,因其终于从赵人手中夺到了梦寐以求的战略要地鄗邑,由法理上获取槐水天险。之后数年,中山即沿槐水北岸修筑一条战备城墙,由东边河水直至太行山下,与赵相抗。

但就长远来看,真正的赢家则是秦国。张仪连横成功,纵亲失和,赵、魏、齐三国皆受重创,秦国无非是出动大军到晋阳城下示威一圈,几乎无损丝毫。

征战经年而无尺寸之功的魏国大军没精打采地渡过河水,回归大梁。战车上载的大多不是战利品,而是在赵国各地战殁的将士棺木。魏境各地,再度哀乐声声,家家户户,各村各邑,处处可见送葬队伍。

张仪坐在辎车中,随从三军由邯郸回返大梁,一路几乎不与人说话,内中五味杂陈,既有落寞,也有成就。

行至宿胥口附近,在当年走过不知多少趟的那个岔道口处,张仪吩咐停车,吩咐部将引军前行,自与几名从人拐往山中,在山脚下安顿住众人,仅带一名心腹往投鬼谷。

走到鬼谷入口,许是不想见到玉蝉儿,张仪在那块写有“鬼谷”二字的石头前面坐下,随手写出几字,吩咐心腹入谷,交给大师兄。

不消片刻,一个衣襟飘飘、长发披肩、眉清目秀的高个子道人跟在心腹后面匆匆走来,望到张仪,远远顿住,拱手道:“师弟,别来无恙乎?”

“大师兄!”张仪紧盯住他,显然认不出了,良久,深深一揖,颇为激动道,“长这么高了!”

“是哩,”童子呵呵笑道,“其他不见长进,只有个头长了。几次出谷,听闻师弟风光照人呢。”

“一事无成,惭愧得紧!”张仪急出谦辞。

“你愧什么?”童子似是没有听出谦辞,紧盯住他,刨根问道。

“愧……”张仪眼球儿一转,“愧对先生重托,愧对师兄厚望!”

“师弟愧得太多了,”童子现出一笑,“先生或有重托,大师兄我却未曾有过厚望。”转过话锋,直入主题,“好了,闲言少叙,师弟此来,可为看望蝉儿姐姐?”

“非……非也!”见童子依旧伶牙俐齿,这又提到玉蝉儿,颇让张仪尴尬,结巴一句,旋即放松,略略一顿,恢复神态,看向童子,问道,“先生可在?”

“先生正在闭关。”童子将话完全堵死,“师弟既然回来,何不随师兄进谷,看看旧居?”

张仪苦笑一下,微微闭目。

“呵呵呵,”童子晓得他这是不愿见到玉蝉儿,笑道,“还是回去看看吧,蝉儿姐时常念及师弟呢。”

张仪抿紧嘴唇,有顷,再出一声苦笑,道:“烦请大师兄转告师姐,就说仪谢师姐挂念。今朝班师,仪路过宿胥口,望到此山,颇为感慨,由不得走进谷中了。得见大师兄,仪于愿已足,这就不进谷了。”

“师弟此来,”童子指他心口道,“既然有事,何不一吐为快呢?”

张仪吃一怔道:“大师兄,你……何以晓得师弟有事?”

“呵呵呵,若是不晓得,岂不是在相国大人面前妄称师兄了?”

“大师兄神通,在下服了!”张仪正不晓得如何开口,这也就坡下驴,“师弟此来,确为一事。当年师弟下山,临行之际送给师兄一卷竹简,敢问师兄,可否记得?”

“这事有哩。”童子想也不想,随口应道,“只是,那竹简于师兄我一无用处,好像是那年冬天就拿出去当薪柴烧了。”

听到好像二字,张仪心中有数了,略略一顿,拱手道:“烦请大师兄再想想看,万一那辰光误拿了呢。”

“你且稍等,”童子应道,“待师兄我回去看看,若是没烧,这就还给师弟。”

童子返谷,径入草堂,对玉蝉儿道:“是张仪来了。”

“哦?”玉蝉儿略吃一惊,“他来何事?”

“记得当年先生要我们去雄鸡岭的崖壁下捡回又烧掉的那册兵书吗?庞涓私下抄录一份,藏于树洞,被张仪悄悄取走了。张仪临下山时,将那竹简送给我,被我顺手扔进床底。这辰光他又来讨,给他不?”

玉蝉儿略略一想,扯童子进洞。

鬼谷子眼皮子未睁,脸冲玉蝉儿,声音却是说给童子:“既然是他的东西,他又为此而来,你就还给他吧。”

童子应过,回到草堂,从床底寻出竹简,径往谷口送还张仪。

“先生,”听到童子走远,玉蝉儿适才轻声问道,“他这拿去,必是交给庞涓,岂不是对孙膑不利了?”

“顺其自然吧。”鬼谷子淡淡说道,“一部书而已,没有那么厉害。”闭目又想一阵,睁眼,拿出一个药方,持笔在下面又加一味,递给玉蝉儿,“蝉儿,你按此方入山采药,做成药丸,交给苏秦,由苏秦送给孙膑,或对孙膑有所助益。”

玉蝉儿凝视药方,有顷,怔道:“先生,此方……”

“此方所成药丸,”鬼谷子缓缓说道,讲述一桩陈年往事,“就是当年随巢子托人送给你母后吃过的那粒。”

“随巢子之药,是先生给的?”玉蝉儿惊问。

“是的。”鬼谷子点头,“早年结识他时,老朽观此人存救世善念,送他不少药方济世,其中包含此方。”

“那……”玉蝉儿看向后面新写的几字,“先生加这一味,却是为何?”

“可成死药。”

“死药?”玉蝉儿心底一震,喃声重复。

“孙膑服下此药,躯体即死,但魂魄守舍,一个月后,躯体会自然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