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二章 太子篡位,苏秦赴燕拯乱局(第4/9页)

“哙儿!”田夫人震惊,“快,快把剑放下!”

“您答应我!”

“我……”

公子哙举起宝剑,横在脖颈上:“母亲,您甭逼我!”

“我……答应你。”

“瓶子给我!”

“哙儿……”

“给我!”

田夫人颤手递过瓶子。

公子哙接过,飞步跑到宫外,打开塞子,用力扔进荷花池中,返身回来,在田夫人跟前跪下,哽咽道:“母亲,父亲错了,我们不能再错。哙儿不要王位,哙儿不要做太子,哙儿什么都不要,只要母亲平平安安,只要燕国平平安安,只要天下平平安安,母亲——”

“哙儿,傻呀,傻呀,你……怎能如此傻呀!”田夫人搂住公子哙,泣不成声。

翌日晨起,公子哙别过母亲,径至明光宫拜见易王。公子哙未召而回,易王暗吃一惊:“咦,你不是在洛阳吗,怎就回来了?”

“儿臣得知祖公驾崩,连夜赶回。”

“你祖公驾崩之事,寡人尚未讣告列国,你远在中原,何以知情?必定是你母亲召你回来的。”易王阴阴地望着他。

“是母亲召儿臣回来的。”公子哙如实回道。

“几时回的?”

“昨晚。”

“昨已回来,为何不来觐见?”

“……”

“是不是会你母亲去了?”

“是。”

易王冷笑一声:“寡人正告你,从今日始,不许再见那个恶女人!”

公子哙默然,泪水流出。

易王从几案上摸出齐国檄书,“啪”地摆在几案上:“寡人知你不服。看看这个!”

公子哙似是没有听见,木然叩在地上。

易王拿起檄文,在几案上敲得啪啪作响:“你不想看也罢,寡人这就明白告诉你。你的母亲,身为寡人命妇,却吃里爬外,出卖寡人,在内不守职分,扰乱后宫,在外招引齐寇,毁我疆土,堪称国贼。你若依旧认寡人为父,这就离她远点!”

公子哙泣不成声:“父……亲……”

听到这声悲泣,易王也觉得过了,长叹一声,放缓语气:“哙儿,起来吧。父王也是气极,这才骂她几声,出口恶气。无论如何,她也是你母亲。只是……唉,她这人实在可恶。你祖公驾崩,寡人新承,举国皆在治丧,她却不顾一切,立逼寡人封她为后。寡人不封,她就恼羞成怒,向齐人搬兵。齐人是谁?齐人是我燕国大敌,梦中也想占我大燕沃土。再说,不是寡人不封她,是——”略略一顿,“她也不端盆水照照,就她那点德行,配当国后,配母仪天下吗?”

“父王,”公子哙听不下去了,转过话题,“齐人出兵之事,儿臣去退!”

“不用了。”易王语气复冷,“兵来将挡,寡人自有御敌之策,你歇息去吧。”

“儿臣……”

“好了,你退吧。既然回来,就好好待着,莫给寡人惹是生非!”

“儿臣……告退。”

公子哙再拜,怏怏退出。

北风瑟瑟,天空灰蒙。

甘棠宫外,几只乌鸦在几株落光叶子的大树上相互追逐,“呱呱”的叫声不时传入宫内,压迫着一根根紧张的神经。

姬雪坐在一块毛毡上,纹丝不动。春梅跪在身后,拿梳子细心地梳理她松散开去的一头乌发。十几个宫女、六个太监神情紧张地候立于侧,二十余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跪伏于地的老宫正。除春梅一下接一下不紧不缓的动作外,空气凝滞。

姬雪摆手,春梅止住。

“他还说些什么?”姬雪望向宫正。

“内宰还说,”宫正微微打战,“大王旨意,若是太后执意不化,甘棠宫所有生命皆须陪殉,蝼蚁也不得免。”

尽管他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在场人还是被他震骇了。

“你怎么想?”姬雪淡淡问道。

“老奴愿从夫人,随夫人侍奉先君!”宫正叩伏于地。

姬雪点点头,抬眼扫向众人:“你们呢?”

扑通扑通一阵响,众宫女、太监尽皆跪下。

无人应声。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姬雪轻叹一声:“都起来吧。”

没有一人起来。

相反,他们几乎异口同声:“我们愿从夫人,侍奉先君!”

“你们可都想清楚了?”

“回禀夫人,想清楚了!”

“本宫谢谢你们。”姬雪闭上眼去,任两行泪水缓缓流出,许久,轻轻扬手,“外面去吧,本宫这想安静一会儿。”

众人起身,络绎退出。

姬雪问春梅道:“梅儿,邵将军出宫,这有多少日了?”

“二十八日。”

姬雪转向宫正:“宫中还有何事?”

“听说大公子回来了。”

“知道了,去吧。”

宫正刚一退出,姬雪就吩咐春梅:“快,召公子哙来。莫让他人看见。”

黄昏时分,春梅与宫人打扮的公子哙打后花园的一道偏门溜进甘棠宫,直入内室。

“祖夫人——”公子哙哭拜于地。

迫在眉睫的局势容不得她去叙旧。

“哙儿,”姬雪开门见山,“燕国又有大难了。你回来得正好,祖夫人问你,此番从中原返回,路上共走几日?”

“孙儿昼夜兼程,共走一十二日。”

“如此说来,”姬雪眼里闪出亮光,“苏子不日就该到了!”

“苏子能来,太好了!”公子哙脸上现出喜色。

“他会来的。哙儿,本宫这要问你一事,你需如实回答。”

公子哙点头。

姬雪逼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想执掌燕柄吗?”

“祖……祖夫人,我……我……我……”公子哙未料此问,惊慌失措,语不成句。

“哙儿,你只回答,想还是不想。”

“这……这如何能成?”

“能成!”姬雪一字一顿,“因为那个殿下不配坐在你先祖公的大位上。”

想到母亲此前所言,公子哙脸上一阵发烫。

易王毕竟是公子哙生父,姬雪似已看出他的心思,和盘托出底情:“哙儿,这不是本宫之意,是你先祖公的遗愿。你先祖公早已有意将燕国隔代托付于你,让你随苏子出使列国,也是在刻意历练你。这两年你不在朝中,先祖公也有其他顾忌,未能顾及此事。会盟回来,你先祖公真正铁心了,正欲下旨召你回来,禅位于你,可惜迟了一步。”

姬雪无疑坐实了田氏所言,公子哙的心咚咚直跳。

“哙儿,”姬雪似是看透他的内心,“殿下是何德行,该见的你都看见了,该听的你也都听见了,本宫不想多说。本宫想说的是,你执掌燕柄,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你母亲,更不是为祖夫人,而是为燕国!”

公子哙咬会儿嘴唇,抬头望向姬雪:“谢先祖公、祖夫人器重。可……木已成舟,宫内宫外皆在父王手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