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3 阿曼达

“我忘东西了。”我说着,脚步不停地走进已经很熟悉的大厅。门卫只是向我点点头,没有打电话通知楼上。电梯门打开,它仿佛一直在等待我的归来,并带着我来到简·凯利公寓的门前。我按下门铃,按了两下,一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矮个儿女人打开门,我对她说,我想找凯利夫人。

“她在睡觉。”护工说。

“那她孙子在吗?”

“凯利先生?他刚刚去了机场。”

“哦,对了。”“凯利先生不在”这一点提醒了我。我和他之间的暧昧似乎会因为这漫长的距离无疾而终。“我早前打过电话预约,我真的需要见见她。”

“好的……让我看看。”

护工没有邀请我进去,但也没有关门。我趁机跟着她走进了客厅。凯利夫人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头向后靠着。

“她在睡觉啊。”我失望地说。

护工转过身来,吃惊地发现我就站在她身后。“也许,你可以留张字条?”

“我觉得这样不好,我有特别的情况……”

凯利夫人打断了我,她说:“什么情况?”

我心里默默高兴。“很抱歉吵醒了您。”

“我没有睡着。”她说着话,可眼睛仍然闭着,“什么情况?”

我走近了一步。“我有个问题,我想您可能知道一部分答案。这很难解释。”我停下来,不知道怎么开始说。“您知道,我在您给的那个大箱子里,在衣服里发现了一本日记。”

她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你就是为了这个把我吵醒的?”

“它缝在毛皮暖手筒里。您知道它藏在那儿吗?”

“什么,难道它很值钱吗?”

“值不值钱?也许能值一百美元吧。但这不是我来的原因。我一直在读这本日记。”

“如果这就是你闯进来找我的原因……”

“拜托了,凯利夫人。这本日记可能非常重要。”

“我觉得你应该等会儿再来,”护工对我说,“凯利夫人需要休息。”

“难道你不准备做点儿东西给我吃吗?”凯利夫人抢过话来说。

护工只好离开房间,我冲她同情地点点头。接着,我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我猜您可能没读过这本日记。它是1907年和1908年写的。”

凯利夫人没什么反应。她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别的地方。想到眼前这个人和我读到的奥莉芙最后一则日记里的刚出生的小孩是同一个人,这感觉很奇怪。她颧骨和下巴的皮肤已经松弛下垂了,眼窝里是红肿的眼圈和呆滞的目光。日复一日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看着自己一天天变为一个老妇人,这是什么感觉?当然,这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发生。但我还是无法想象我日后能够接受自己的容颜老去。“我一开始以为写日记的女孩子是你的母亲,奥莉芙·韦斯科特。但我发现她不是。”

“听着,年轻的小姐,我可对过去的陈谷子烂芝麻不感兴趣。”

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贝蒂娜还是杰夫?我没空去看了。“如果我挑起的是一个让您不安的话题,我向您道歉。但相信我,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您知道那本日记为什么会被缝在暖手筒里吗?”

“我觉得这事儿和你无关吧。”

“事实上,和我有关系。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需要和您谈谈的原因。凯利夫人,这事儿和我有关。今天,您的孙子告诉我,您曾经住在我住的那栋楼里。一开始,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很大的巧合。”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网上搜索了一家店铺来出售我的衣服,当看到你店铺的地址,我就选择了你。”

“我明白,罗博给我解释了这些,但让我惊讶的是,我发现您曾经住在我店铺上面的那间公寓里。我猜您也是生在那儿吧。我猜对了吗?”

凯利夫人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说:“你能直接说那该死的重点吗?”

她没有拒绝和我交谈,于是我继续说:“也许您不知道我正巧也住在那儿。”她对这句话也没什么反应。“读了最后一则日记后,我发现那栋楼以前是一个叫沃格尔先生的人的产业。这时候,一切都明白了。奥莉芙把日记藏在暖手筒里,后来没有人把它拿出来,因为没有人反对沃格尔先生的遗嘱。当我发现日记时,它还在暖手筒里,所以,我猜遗嘱没有引起争议。沃格尔先生的女儿,也就是您,继承了他的一些房产。所以,我想那栋楼现在应该是属于您的。我猜对了吗?”

“这一点重要吗?”

“您不知道吗?”

“我又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您是那栋楼的业主。”

“你应该兼职做侦探的。”

“所以说,您就是我的房东了,凯利夫人。”

“如果你跑过来是想要抱怨你的公寓,我劝你省省吧。你去找查克吧。我雇他就是为了这个,可以避免房客们闯入我的屋子来抱怨。我几十年前就已经厌倦和你们打交道了。蟑螂、管道问题、吵闹的街坊邻里。这可是个老房子啊!没有人觉得这房子还能再维持十年,更别说它都盖了一百年了。你想换新的管道?搬到特普朗大厦就行了啊。”

“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不想知道你为了什么!现在我累了。”凯利夫人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你能把护工叫过来吗?我想躺下来休息一下。”

“我和查克说了,但不管用。如果我放弃了那间店铺,我的生意很可能就完蛋了。”

“那你就不要放弃嘛。”

“但这由不得我啊。是您要把我赶出去!我只剩下三十天就得搬出去了。”

“你付房租了吗?”

“我当然付了。我总是准时为我的店铺和公寓支付租金。我是一个很好的房客。我从来不抱怨什么。但如果我被赶出去了,我就不可能按照现在这个价位,再找到合适的店铺了。”

“那你肯定是租金交得不够。”

“凯利夫人,东村可不是苏荷区或者西村。我周围有很多空的店铺。此外,我还得说,如果我的生意完蛋了,我就不能卖您的东西了。”

这句话让她抬起头来。这是我走进她的屋子以来,她第一次直直地看着我。她一直盯着我脖子上晃来晃去的闪亮的金色吊坠。

“你戴的是什么?”虚弱的小小的身躯尽可能坐了起来,她戴上了一副厚厚的老花镜。

“我在您的储藏室里找到的,在一个帽盒里。”

“我找这个吊坠盒找了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