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阿曼达

和罗博吃完饭后，我很兴奋，甚至不想睡觉了。因此我把凯利夫人那两袋衣服拿出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污渍或缝隙。我坐在沙发上，将台灯调到最好的光线，把装衣服的枕套清空。只有一些衣服需要轻微的修改，这一点让我很高兴。有污渍的衣服我一件都没看到，可能是因为这样的衣服凯利夫人不会保留下来吧。

在另一个袋子里，我发现了那件有着紫色腰带的绿缎子裙，我在凯利夫人的公寓时就很喜欢这件衣服。奥莉芙在她的日记里描述过这件衣服。我曾经觉得凯利夫人公寓里那个老式平顶皮箱里的所有衣服都是奥莉芙的，现在我比较肯定了。接着，我找到那件睡袍，做工很漂亮，保存得很好。蕾丝边的领口绑着窄窄的粉红丝带，一排很小的白色纽扣嵌在衣前。我决定穿上它看看，很好奇自己是否能从中看出奥莉芙的影子。

我穿着这件睡袍，站在镜前，显得柔弱、漂亮，天真又可爱，完全是少女范儿的。同一件衣服当年穿在奥莉芙身上，现在在我身上，这让我很高兴。我决定穿着这件衣服过夜。一件经典温馨的睡袍比旧情人不要的纽扣衬衫更容易让我入眠。

关上灯后，我躺在床上。当你疲倦的时候，有什么比沉沉入睡更为美好呢？闭上眼睛，我开始沉入甜美的梦境。

手机叮当响了一声。我睁开双眼，天啊，难道杰夫回复了我喝醉酒后发给他的短信吗？果然如此。

我们真的需要谈谈。明天晚上。我的地方。你关店以后过来，好吗？我想你。亲亲抱抱。

“他的地方”指的是他的办公室，不是他在卡托纳的家。结婚之前，杰夫住在公园大道和第三十大街交汇的一栋公寓楼里。婚后，他把房子保留下来，把客厅改造成了办公室，其他的房间可以临时住宿。那里后来就成了我们幽会的绝佳场所。

现在我完全清醒了。我下了床，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看。我不想答应他，但也不想说不，于是，我丢掉手机，打开电视。电视上唯一能吸引我的是《礼帽》——虽然弗雷德·阿斯泰尔的这部电影我以前看过好几遍了。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穿着软底鞋的男主人公弗雷德在女主人公金吉的酒店房间里跳踢踏舞，帮她入睡。高中时，我和杰夫常去电影院看这些老电影。林肯中心里的默片，塔利亚剧院里播放的黑色电影，圣马可街的80号剧院播放的独立电影……我们当时故作内行，拒绝所有好莱坞大规模炮制出来的时兴“垃圾片”。

我的时尚教育主要得益于琼·克劳馥、凯瑟琳·赫本、玛丽莲·梦露、奥黛丽·赫本。如果高中时，老师们用电影而不是书本教我们美国历史，我一定会学得非常好。电视上，弗雷德·阿斯泰尔的表演还是那么棒，我根本就不能把眼睛从他身上离开。在一段舞蹈的结尾，金吉在打瞌睡。我突然决定，再试试那盘催眠磁带。关掉电视后，我用马尔科夫医生的磁带换掉迈克尔·杰克逊，躺在床上。

我希望你盯着天花板看。

如果弗雷德·阿斯泰尔住在我楼上就好了。他可以每晚来跳踢踏舞，帮我入睡。

注意力集中在白墙的表面，眼睛一直盯着，尽量不要眨眼。

弗雷德·阿斯泰尔太瘦了，发际线太靠后了，不过这并不要紧。他是这个世界上舞跳得最好的情人。

你很想眨眼……

杰夫也是位很好的情人。

……但你要尽力抗拒。

罗博怎么样呢？

你的眼皮很重，你很想合上。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现在可以闭上双眼了。

该死，她又出现了，那个呻吟的女人。

现在我希望你放松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从脚底开始……接着是腿肚子……大腿……慢慢放松……

也许我应该叫警察。但如果她刚好是在做爱呢？这会很尴尬的。

现在让你的潜意识去听……

也许那声音是在磁带上。

……听内心的声音，想一想你和其他人的关系。

也许马尔科夫医生在催眠我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正在隔壁房间呻吟。

生活常常不是一条直线。

我坐起身来，关上录音机。还是能听到呻吟声。这让我抓狂。我走到洗手间，从药柜里拿出一副耳塞。我走出来的时候，有两个穿着衬衫长裙的女人在我房间里。是奥莉芙和安吉丽娜？

“我能建议你戴这顶吗？”

奥莉芙在试帽子。

“它们都好可爱。”

“喂！”我说，“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你们是怎么进到我房间里的？”

“要不我们一人戴一顶，吃午饭前再换过来戴吧。”

难道说，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公寓，是安吉丽娜的公寓，就像奥莉芙曾经形容的那样？房间里有一个小煤炉和一条铁的水槽，后面是一张床，还有，我看到了最漂亮的墙纸，绿格子上紫色的玫瑰花。

“现在我们快走吧，不然可就没时间看展览了。”

她们走出门去。我大叫起来：“等等我！”我冲过去想赶上她们，但门却打不开了。我猛地推门，拉门，使劲地扭门把手，用了各种方法，但门还是打不开。我想尖叫着求助，但喉咙却憋着，不管怎么样，也发不出声音。我拼命地想叫出声来，终于让自己醒了过来。

我盯着天花板，心脏怦怦直跳。我发现自己紧握着拳头，就好像刚才一直歇斯底里地在敲门。一个男人的声音让我突地坐了起来，向身边看去。

不要为过去感到害羞，你应该为自己经历了这一切而感到自豪。

是磁带里马尔科夫医生的声音。原来，我没有把录音机关掉，我只是在做梦。

因为生活就像和心爱的人约会，需要抓住机会，需要珍惜当下。

我按下录音机的按键。至少现在不再有呻吟声了。也许那声音真的是磁带上的。我明天早上再仔细听听，等白天的时候吧，现在可没这个心思了。

我又把电视打开。因为刚才糟糕的经历，准确来说，那个糟糕的梦，我差点儿错过了《礼帽》这部好片。弗雷德装成一名出租车司机，而金吉是他的乘客。我看着他开车送她去了公园。他们在亭子里跳舞并相爱。

我拿过针线盒。一边看金吉如何抵御弗雷德的魅力，一边缝缝补补，换扣子，装拉链。《礼帽》放完后，电视上又开始放《随我婆娑》。原来是弗雷德·阿斯泰尔、金吉·罗杰丝的电影专辑。当《摇滚乐时代》开始后，我一晚上已经第三次看到弗雷德和金吉坠入爱河了。我一直看到《飞到里约》的片头字幕，才不知不觉睡着，因为那是我最不喜欢的弗雷德和金吉的片子。当我醒来的时候，影星吉米·斯图尔特正在电视里饰演年轻的林肯总统。我的韦斯特克洛克斯古董闹钟显示：早上八点。我大约迷迷糊糊地睡了三个小时。非常感谢马尔科夫医生，他的催眠磁带又让我度过了一个糟糕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