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奥莉芙

“我想买瓶香水。”一位英俊的男士穿着深色西装,戴着费多拉软呢帽,看着柜台里的陈列说,“是给一位女士的……是我妹妹。”

我注意到他手上戴着结婚戒指。“您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香味吗?”

他扯了扯衣领说:“我恐怕不怎么清楚。”

我给他看了一瓶中等价位的薰衣草香水。在店里工作三个月了,我对这种已婚男人买香水送女友的把戏看得太多了。“这个味道很可爱,也很清新。”

“我想让她感觉到被人重视的快乐。”

“好,如果您不介意多花点钱……”我转向身后的玻璃柜,选了一种店里最贵的香水。“女孩子们总是喜欢来自巴黎的最新款香水。”

“能包装成礼品吗?”

“当然可以。”

“还有……”他抓了抓自己左边的眉毛,“你能不能把它送到尼克博克酒店?”

我让自己的声音一直保持冷静。“没问题。”

“我需要它出现在今天晚餐的时候。”

“我向您保证,它会准时送到酒店的。”我愉快地微笑着,递给他一张印有商场名首字母的淡紫色卡片和相应的信封。他在卡片上写上文字,塞进信封,密封起来。我希望我能告诉他这样做不合乎道德,但我只是接过他的钱,向他表示感谢。

午休的时候,外面天气很冷,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乳品店,点了份牡蛎汤。乔、安吉丽娜以及其他一大群人坐在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前。我坐下后发现,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讨论那条重磅新闻:哈里·肖已经被撤销了谋杀罪指控,被当作精神病罪犯送往州立医院,那间收容所碰巧就在冷泉港北面。接下来的几周,医生会对他的精神状况进行评估和诊断。我静静地喝着汤,听他们争论这次的法庭判决。

“很显然,他发疯了,”乔认为,“不需要专家的诊断就能看出来。但关键在于,他杀了人,应该把大牢坐穿才对。”

“你错了,”露西不再玩她的手帕,反驳说,“关键在于他是否蓄意杀人。”

“他冲别人开枪了,不是吗?”一个卖家居用品、常向顾客展示真空吸尘器的年轻人说。

“但这是激情犯罪,”在库管房工作的一个女孩坚持认为,“他是在捍卫妻子的荣誉,你不能惩罚一个为了爱情而犯罪的男人。”

我忍不住加入进来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激情犯罪就应该被原谅,他可是残忍地杀害了另一个人啊。”

安吉丽娜揪住我的话题继续说:“这也许是因为你从来没经历过真正的激情。”

我一脸绯红,有几个人放肆地大笑起来,乔或许也在笑——我可不想知道他有没有嘲笑我。于是,我低下头,慢慢搅动自己的汤,像是要在肉汤里找一颗珍珠。

“不好意思,奥莉芙,”安吉丽娜说,“随口说的,你别当真啊。”

我点了点头,幸好这时候卖吸尘器的男人又把话题扯回了哈里·肖。“他们把他锁进疯人院以前,还请他在菲什基尔的一个酒店里大吃了一顿。”

“那一顿饭他肯定吃得不好。”露西说。

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了,但还是强迫自己把汤喝完。正如昂德希尔女士第一天对我讲的那样,重要的是保持身体的健康。

安吉丽娜和我走在回商场的路上。“我在那儿不应该嘲笑你的,对不起,你肯原谅我吗?”

我双臂交叉在胸前,护着外套,抵御着外面的寒冷。“当然了,我想其他人可能都忘掉你的笑话了。”至少我希望他们都忘掉。

“你真讨人喜欢。”

“天啊,冬天真冷,你不怕冷吗?”我还是感觉到受伤,但不想就此事纠缠下去了。

“二月是个讨厌的时节,”安吉丽娜说,“让人觉得冬天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一样,但是,下周我就要排练春季的时装秀了。”

“春天不错。”

“很难想象,穿着这些茧绸的裙子和棉服出门会多么难看。幸好明天是星期天。你明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我一直希望去麦迪逊广场花园看电器展览会。员工协会有免费门票,但我去的时候,秘书说已经没有了。”

“这太糟糕了。展览会听起来很好玩啊。”

我们走入了暖和的商场。我回到自己的柜台,希望能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克服午后的昏昏欲睡。下午总是过得特别慢。二月是一年中有名的淡季,最近的天气也对生意没有任何帮助。好不容易到了商场打烊的时候,我走到更衣室,发现安吉丽娜正等着我。她拿起两张票说:“你还想去吗?”

“电器展览会?开玩笑吧!你怎么弄到的?”

“协会秘书喜欢私藏几张票备用。有时候,最后关头再去她那儿检查一下,是个好主意哦。”

“原来是这样啊。我想去看展览会。”除了安吉丽娜,我不愿意和其他任何人花一天时间相处,即便她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从未经历过激情时刻。

走到商场门口时,警卫告诉我们,最好带一把伞。可我们都没有伞。“你们麻烦大了,”他说,“看那些乌云,马上就会有倾盆大雨的。”

安吉丽娜打了卡。“早上的天气不是还挺好吗?”

我也打了卡。“早上可过去很久了。谁还记得早上的天气。”

我们走到外面,狂风卷起我们的裙子。“警卫是对的,”我们看着天空,安吉丽娜说,“是要下大雨了。最好坐地铁吧。”

“我觉得还是电车好。”我心里默默地从这周的预算里减去票价。我们并肩而行,大风吹得我们只能低着头走路,膝盖下的裙角摆来摆去。我一手紧紧抓住裙子,避免它被风吹起来,一手捏住帽子。走到人行道的时候,雨滴落了下来。警察示意我们过马路,于是,我们和其他行人赶紧挪动,从送货卡车的挡泥板和马车之间找了条路通过,马车司机正在尽力拉马,不让马匹前行。

在街道的另一边,马车在剧院前一字排开。门卫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把许多行人拦在路边,让一位戴着钻石头饰、穿着貂皮大衣的女士从马车里走出。我们身后有人嘀咕,那是范德比尔特·惠特尼[19],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雨越下越大,洒在我们这些可怜的穷人身上,那边一位举止姿态像王子一样的戴白手套的男子,护送着贵妇走入雨篷下。很快,这对穿着华丽的男女消失在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再糟糕的天气似乎都和他们无关。

当这位穿着貂皮大衣的贵妇毫发无损地走进剧院,门卫才放人们通行。我和安吉丽娜继续往前走。一阵风将雨丝刮在我脸上,又一阵,吹走了我的海獭皮平顶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