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奥莉芙

吃早餐的时候,我看了报纸上的房屋出租广告。一些广告上明确写着只租给男士或夫妻。广告上都没有说房租是多少。我希望能待在自己熟悉的城市区域,但不知道这是否可能。玛莎华盛顿酒店只允许女性入住,但毫无疑问,他们要的租金我负担不起。塞尔维亚酒店是一家优雅的学院派风格酒店,就在曼斯菲尔德酒店的斜对角,可房租太贵了。别无选择,只能出去走走碰碰运气了。吃完早餐后,我打开西格尔·库珀商场送来的包裹。穿上新套装,至少这会让我看起来聪明点儿。

我很快发现,其实曼斯菲尔德酒店也是可以将房间租给女性的。但不管我看起来是否聪明,只要没有推荐信,别人就不会考虑我。会考虑我的人,只能提供肮脏不堪、无法忍受的住宿。

这让我如梦方醒,我应该找伍尔沃斯公司的人帮我写一封推荐信——也许那位出席过我父亲葬礼的行政主管就愿意。回到曼斯菲尔德酒店后,我打电话给营业部,要求和他通话。没过多久,他接了电话,我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以绝望的口气恳求他的帮助。

那个男人告诉我,他不能为非公司员工写推荐信。“而且,”他又说,“虽然我们见过一面,但很难说我了解你。我这样说,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

“但是我父亲为伍尔沃斯公司服务了那么多年,您的帮助能改变我的生活啊。”

“我并不是不想帮你,但这是伍尔沃斯公司的规定,就这样吧。”

我感谢了他,挂断了电话。该死的伍尔沃斯,该死的规定。

这时,我想起了第五大道酒店。父亲不是说过这家酒店的房间老是住不满吗?一位声音亲切和蔼的女士接了电话,说他们确实还有空的房间。我告诉她我的名字,请她预留房间,她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来纽约旅行的。“我们不能留宿单身女性,特别是那种短期住客。您知道,我们是一家高档酒店,这一点一定要慎重。”

“我当然希望你们慎重,”我说,换了一种傲慢的语气,“我和丈夫一起,他叫查尔斯·韦斯科特。”

“好的,那我们会安排好一切的,韦斯科特太太。”

红头发的门童帮我把行李放在出租马车上,并祝我一切顺心。我感谢他的帮忙,把小费放在他手里。不到五分钟时间,马车就把我拉到了几个街区外的第五大道酒店,搬运工把行李拿了出来。红色的地毯上面站着一个头发茂密灰白的小个子男人。他薄薄的嘴唇藏在厚密的白胡子里。“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订了房间,留的名字是查尔斯·韦斯科特。”

“您是韦斯科特太太?”

“是的。”

“好极了,欢迎您入住第五大道酒店。等韦斯科特先生来了,我很高兴为你们办理入住手续。”

“谢谢你,但我想先住进房间。”

“很抱歉,在您先生来之前,我恐怕不能给您房间。”

“那至少还得几个小时啊。”

“您可以在茶室休息一下。或者去购物放松?这附近有一些商场会开得很晚的,我们会把您的行李保管在吧台后面。您肯定能理解的,这也是为了保护您的权益。”

“拜托,我丈夫可能明天才能来,我现在筋疲力尽,只想……”我的声音哽咽住了。我无法相信如此真诚的请求也会被简单地拒绝,就因为我是独身的女人。

“不好意思,”小个子男人面无表情地说,“城市里还有许多酒店。我相信您能找到合适的地方。您可以试试玛莎华盛顿酒店。”

很显然,我的哀求失败了。“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是个行为规矩、值得尊敬的女人。你可以打电话给曼斯菲尔德酒店,我和父亲曾经住在那儿,他刚刚过世,那边的经理会很乐意为我担保的。”

“那也许您晚上可以回到那边去住。”

我的脸红了,顺着红地毯,走出酒店大堂。门童示意搬运工把我的行李放到路边。“能请你帮我叫辆出租车吗?”我问。

“不好意思,小姐,我只能为我们的住客服务……”

“没关系。”我走到路边,拦住一辆出租马车。马车师傅帮我把行李放在车上,我盘算着是否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去冷泉港的火车。我可能得在火车站的长凳上挨过一晚上了。

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我把手伸进包里,找到那张纸,上面写着玛蒂尔达的儿子推荐的地址。我把这个地址告诉司机,并默默祈祷,希望自己运气不要太糟。

面前是一所红砖公寓房,我按响门铃时,高架铁路在上空阵阵轰鸣。很难想象,几周前我还在普格利泽咖啡屋吃着糕点,现在就只能在同一条路上只隔了七个街区的地方,走投无路地找房间住。

一位脸色阴郁的主妇打开了门。“你有啥事儿啊?”

“是克雷文太太吗?我希望你这儿还有空着的房间。”

“现在看房间太晚了点儿吧,你说呢?”

“不好意思。是玛蒂尔达给我说了你的地址,我只想要一个房间。”玛蒂尔达成了我唯一的推荐人。

克雷文太太同意带我看看她“唯一”的房间。我沮丧地走进客厅。泥黄色墙壁的角落里都是蜘蛛网,蛛丝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我尽力屏住呼吸,四周都是发霉的气味。克雷文太太走到桌子后面,打开上了锁的抽屉,取出一串钥匙。

“每周6美元。”她领着我走到楼梯口,“要先给钱。”

我祈祷马车师傅这时不要带着我所有的家当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可以按天付钱吗?”

“你觉得我这是啥地方?”

“我这样问,是因为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计划。不过一周也挺好。”

我跟着她走过木板条的走廊,倾斜的走廊黑黢黢的,像海难后的沉船。

“洗手间在大厅里。”克雷文太太停在房间前说。她插入钥匙打开房门,房间朝街,能看到高架铁路轨道。

“还有没有背街的房间?”

“告诉你,”克雷文太太让房间的门敞开着,“最后一个屋子了。你运气不错啦。”

房间里有一张简易床,一张小桌子,一把椅子,狭窄的梳妆台和盥洗台,一个取暖的小煤炉和一盏照明的煤油灯。墙上挂着一幅插画日历,图片上是一只白色的斑点狗,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就只能靠它让自己振奋了。两块做工粗糙的薄纱窗帘将房间和外面的大街隔开,保护着我可怜的隐私。把手伸出窗外,几乎就能碰到高架铁路的轨道。我的行李还在出租车上,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我不想和克雷文太太讨价还价了。“这里很好,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