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ho(第2/5页)

我回到普通人的世界里,找了一间啤酒屋。标准的开场白:“真热啊。”标准的回答:“可不是。”

啤酒冻得失去了味道。点唱机里放着忧伤的德州乡村民谣。我找到一个爱说话的销售员。本地经济:这该死的小镇屈服于空军太久了,基地一会开一会关的。橘子和葡萄是基本作物,碰上寒冬全玩完。冬季的旅游经济搞得挺不错,帕德岛什么的。现在墨西哥人把从马塔莫罗斯到维多利亚之间的破路修好了,所以路过这里去墨西哥的车多起来了,这里是从美国去墨西哥城最快的路。他话多而古怪。

我引他说到本地的成功故事,当他说到乔治·布瑞尔,我引他一直说下去。“老乔治干了很多事。他老婆有过一些果园,现在他手上有更多。那是他的第一个老婆,已经死了。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少汽车汉堡店,十来家,还要多。还有房产生意、仓库,他刚开始搞货运。”

“他一定是个聪明人。”

“唔,你可以说他是大忙人,不停地找事做。他们说他在税务上一直有麻烦,说他一千块的现金都拿不出,但他过得很有排场,说话也气派。他每天都喜欢身边围着一堆人。”

“你刚才说,他再婚了?”

“几年前。好一个漂亮姑娘,但我看她不比布瑞尔和第一个老婆的大女儿大多少。布瑞尔给她在温特伍德造了一幢富贵的房子。这姑娘叫盖丽。”

这位销售员得回家了,他走后,我去电话亭给乔治·布瑞尔打了电话。六点五十分。他接起电话,声音果断。我说我想见见他,谈点私事。他警觉起来。我说比尔·卡洛维提过他也许能帮我。

“卡洛维?我的老飞行员?麦基先生,你马上过来,来我家里。我们正在喝酒,给你也倒一杯。”

我开车过去。他家门口停了六辆车。一个管家领我进去。布瑞尔急匆匆地走过来,用力握我的手。他是个精瘦的人,快五十岁,黝黑俊朗,略带圆滑。我怀疑他戴着不显眼的昂贵假发,他像是早秃的那类人。他声音洪亮,举止有些夸张,穿着缝制的斜纹直筒裤。十秒钟内,我们便以崔维和乔治互称,然后他带我到后面用玻璃隔开的天台,聚会的人在那。一共十二个人,七男五女,穿着随意、友好、有点嗨。他替我介绍这些人的时候,巧妙地让我觉得所有的男人都为他干活,他让他们发财;所有的女人都爱上了他。他向这些人介绍说,我是全美最有影响力的一个公路建筑商的至交,那个建筑商曾与乔治·布瑞尔一起执行过惊心动魄的飞行任务,他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乔治在身旁。他的妻子,盖丽,金发,二十五岁上下,实在是个美人。她高挑而优雅,不过相对于如此温暖亲切的笑容,她的眼神有点冷。

我们坐在吊椅和皮凳上,围成一圈,从傍晚聊到天黑。走了两拨人,还剩五个。他们一定要我留下吃晚餐。布瑞尔夫妇、一对叫兴登的夫妇,还有我。晚餐前不久,布瑞尔带着兴登离开,去谈点生意上的事。兴登太太去了洗手间。盖丽·布瑞尔去看看晚餐的进展。

我随处晃悠,消遣一下。这幢宽敞的房子结构复杂,很明显,装潢师在建筑师的协助下完成了装修。他们夫妇住进来不久,所以还没有时间画蛇添足。穿过客厅还有一个小房间,里面的灯亮着。房间远端的墙上有一幅画,看起来挺有趣。我听了一会,小房间里没有人声,我以为兴登和布瑞尔可能跑到里面去了。于是,我晃过去,想靠近点看看那幅画。我刚走到房间中央,就听到喘息和扭打的声响。我转身,看见门口右侧有张柔软的矮沙发,上面有两个人。沙发的扶手很高,所以我之前没有注意到他们。

其中一人是个浅色头发的女孩,十七岁上下。她倒在沙发里,压着枕头,身穿卡其短裤和浅灰色上衣,上衣扣子一路解开,直到腰部。她修长而成熟的美妙身段伸展开,她的脸庞放松,毫不遮掩地释放着持久性兴奋所带来的虚空。她长着孩子的嘴巴和眼睛,却有一张女人的脸。她嘴唇湿润,身子酥软,久久才从爱神的梦幻之地回过神来。男孩要大一些,可能有二十岁。他是个大块头粗人,浑身毛发和肌肉,下颚有棱有角,小眼睛充满怒火。

按我的方式,我会悄悄离开,但她的武士让我别无选择。“怎么不敲门,你个白痴王八蛋?”他用粗哑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这里是卧室,小弟。”

他站起来,又高又壮,颇为瞩目。“你侮辱了这位女士。”

那位女士坐直了身子,正在扣扣子。女士说:“扁他,卢!”咬他,旺财。他扑过来,像狗一样听话。

我很高,晃晃悠悠,看上去一百八十磅28,关节松弛,笨拙。但如果你仔细看看我的手腕粗细,就会作出更准确的判断。当我的体重升到二百一十二磅,我会紧张起来,再减到二百零五磅。至于笨拙与灵敏度——我这辈子从没用过苍蝇拍。打斗之前,我的表情是焦虑而带着歉意的。我喜欢自信满满的对手,喜欢用手肘出招。

卢,忠实的狗狗,想速战速决。他弯起双手,下巴挨着胸口,喷着气,老远就开始挥拳,左右左右。他的拳头硬如石块,打得我生疼。他击中我的手肘、小臂和肩膀,其中一拳越过我的肩膀,打在我的脑门上。等我测出他的节奏,我回敬一拳,一记右手过肩打得他合不拢嘴。他的手臂不再挥舞,变得飘忽。再一记短快的左勾拳,我“咔嗒”一声让他闭嘴。他放低双手,我的右拳再次击中同一部位,他张着嘴倒下,翻起白眼。

小淑女尖叫起来。人们跑过来。我揉揉右手。“怎么了!”布瑞尔叫道,“出了什么事!”

我太恼火,说不出客套话。“我进来看画,以为房里没人。这位帅哥把小妹妹搞得浑身热气,乐不思蜀。他们不喜欢被打扰,小妹妹让他扁我,但没成功。”

布瑞尔转向女孩,声音带着怒火。“安琪!是真的吗?”

她看看卢,看看她父亲,眼睛像石头一样。“到底是谁在这里胡搞,你真的在乎吗?”她啜泣着从布瑞尔身旁跑出去。布瑞尔太过惊诧,迟疑了一会才追过去,喊着她的名字。一扇门被摔上。他还在大喊。一辆跑车的马达响起,呼啸而去。橡胶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车子换挡开远,声音淡去。

“上帝保佑。”盖丽·布瑞尔说。她从桌上拿起一个花瓶,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然后把它扔在卢的头上,连花带瓶。兴登夫妇和我极力避免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