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nco(第2/3页)

“她的情况如何,该做些什么,再过几天我会更清楚。”

“我知道她在那边有些不错的朋友。”

“最近没有。”

“什么意思?”

“她最近没和这些不错的朋友来往。”

“合适的时候,请她给我打电话。我会担心她的,但爱莫能助。我不能不管哈珀,所以没法让她住过来。”

他们帮不上忙。对于我是谁,她似乎不很在意。我感觉这两个女人相处得不是太好。所以,等人来接手是没指望了。我被困在这里,暂时。

我在她隔壁的卧室里铺了张床,把我的门和她的门都开着。半夜里,打碎玻璃杯的声音将我吵醒。我穿上裤子,跑出去。她的床空着。睡衣和外套在床边的地板上,睡衣撕破了。

她在厨房的吧台旁,在酒瓶中乱摸一气。我打开刺眼的日光灯,她赤身裸体地站在打翻的酒和碎酒杯中,眯眼看着我。她看着我,却不认识我。“芳嘉在哪?”她大喊,“那婊子呢?我听到她在唱歌。”

她生得很美,但瘦得可怕。她的骨骼在光滑的表皮上顶起,肋骨清晰可见。除了干瘦的臀部与胸部,她身上所有的脂肪都已燃尽,长期的饥饿让她的腹部微微浮肿。我把她从厨房里弄走,她奇迹般地没有划伤脚底。她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一边哀号,还想抓我咬我。我把她放回床上,等她消停,给她吞了另一种药。很快见效。我关上灯,坐在她身旁。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抗拒着药力。她滑入睡眠,又挣扎回半清醒中,还发出许多我听不懂的呓语。她时而和我说话,时而陷入恍惚。

有那么一次,她用成熟、自尊而愤怒的语气异常清楚地说:“我不干!”片刻之后,她重复了一遍。但这次是一个担惊受怕的小孩子的声音,口齿不清,细若游丝。“噢,我不干!”两者的对比几乎让我心碎。

她终于睡着了。我打扫厨房,把剩下的酒藏好,然后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变理智了,甚至有点饿。她吃了黄油乳脂炒蛋,加一小片吐司,然后睡了一会。醒来之后,她想和我谈谈。

“我很傻,一开始的时候。”她说,“你一年到头住在这地方,想让当地人喜欢你,于是表现得可亲可近,毕竟这里是个小社区。当时他在加油站工作,一副兴高采烈、讨人喜欢的样子,只是有那么点放肆。要是我一开始就制止他……但这种事我不太擅长。我想,我一直是个羞怯的人,不喜欢抱怨。那些非常自信的人,他们出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是他说的那些话,他看我时的样子,然后有一次在加油站,我的车篷是放下的,他站在驾驶座的门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没人看见。我请他不要这样,他就笑起来,把手拿开。这之后,他越来越放肆。但我从没投诉过他,只是决定不再去那里加油,后来就没去过。然后有一天,我去市场,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我的车里,很有礼貌地问我能不能带他去加油站。我说可以。我以为他会做些什么,不知道是什么。要是他真做了,我会停车,叫他下去,毕竟是在大白天。我刚坐进车里,关上门,开动汽车,他就靠过来……把手放到我身上,还对我笑。这真是……真是无法想象,崔维,太可怕、太意外了,我僵住了,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人来人往,但他们看不见。我动不了,说不出话,甚至想不出该怎么做。我这样的人容易反应过激,我推开他,对他大叫,让他下去。他慢悠悠地下车,一直在笑。然后他又探进车里,说什么要是他有钱,我就会对他好点。我告诉他,他有多少钱都没用。你知道吗,他那头白色卷发、棕色的脸和蓝色的小眼睛让人恶心。他说,等他有钱了会回来,看看我怎么对他,诸如此类的话。”

她说这些话时,显得有条不紊,不过这属于例外。至于其他部分,她的思路不够清晰,叙述更为随意。但她是个心智健全的人,而且颇有见地。有一回,她昏昏欲睡,阴郁地看着我,说:“我这样的人大概有很多,我们的反应要么太快,要么太慢,要么根本没有。我们是神经质的人,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是受害者,也许。小艾伦那种人对自己太有把握,也对我们太有把握。他们知道如何玩弄我们,如何让我们反应不及就身不由己。”她皱起眉头,“而且,他们好像本能地清楚如何操纵我们隐秘的欲望,让我们落入他们的支配。我想在这里有自己的生活,崔维,我很寂寞。我想表现得友善,我想有所归属。”

下午,我刚逗她尽量多吃下些东西,雷米瑞兹就来了,帮她作检查。

他对我说:“歇斯底里的情况好些了。人是一种复杂难解的机体,麦基。她的体力用尽,只有神经还在活动,但也快耗不动,该休息一下了。你可能想不到,但她的神经异常活跃。”

我说我联系了她的家人,还说了半夜的角力。

“她可能还会激动起来,但也许会好一些。”

“把她送到疗养中心去呢?”

他耸耸肩。“如果你受够了,可以。但待在家里对她更好,恢复得更快。但她可能会对你产生情感依赖,如果她慢慢把事情向你说出来,尤其如此。”

“她已经说了一些。”

他瞪着我。“你为她做了这么多,真奇怪。”

“出于怜悯吧。”

“最危险的陷阱之一,麦基。”

“接下来会怎样?”

“等她慢慢恢复过来,她会变得平静、没精神、昏昏欲睡。还有依赖。”

“你说过,要让她离开这里。”

“明天我再来看看她。”

那个周四的下午,积雨云堆得老高,漫长而寂静的闷热之后,风刮来,大雨倾盆而下。雨声吓坏了她。她听到雨中有一百个人又说又笑,仿佛鸡尾酒派对的来客塞满了空洞的房间。她激动得无法自控,我只好又给她吃了一粒镇定药。天黑之后她醒来,汗水浸湿了床单和被褥。之前我找到了最后一套干净床单,换床单的时候,她说她有力气去洗个澡。我听见她叫我,声音微弱。她瑟缩在浴室的地上,浑身湿透、光溜溜的,面色枯黄,如同死亡。我把她裹进一件黄色的大浴袍,把她擦干,让她暖和,再送她上床。她的牙齿在打颤。我倒了热牛奶给她,过了好久她才暖过来。她的呼吸有股生病的酸臭味。她睡到十一点,然后吃了点东西,又说了一会。她说话时让我关上灯,把她的手放在我手里。一种亲近,一种慰藉。

关于事情的粗略轮廓,我听到了更多。她以为小艾伦一去不回,但他开着闪亮的游艇、穿着崭新的休闲装回来了,奇怪地表现出谦卑和歉意,急切地想获得她的认可。他把船停在露易丝家前面的码头,就在马路对过。她让小艾伦走开,不断地朝窗外看,看到他穿着新衣服,忧郁地坐在新买的船上。傍晚她去了码头,经历了又一轮再三道歉,然后上船参观。一把她弄上船,进了船舱,小艾伦又变回那个满面笑容、粗野暴力的家伙,然后便占有了她。她反抗了很长时间,但小艾伦耐心十足。没人听见她的叫喊。最后,在一阵惊恐的半昏半醒中,她忍受了他,心里知道他不太正常,而且以为这之后不会再有什么了。但还没完。他把露易丝扣在船上两天两夜,最后看出她太晕眩、太疲惫、太恍惚,连象征性的反抗也无能为力,就搬进她家里和她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