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枪声 1963年 第二十七章(第4/5页)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密西西比州——这个非正义的、充满着压迫的、热浪逼人的荒漠之州,也会改造成为自由和公正的青青绿洲——我怀有这样一个梦想。”

他的演讲非常有韵律,二十万人的心弦随着他的演讲而摇动着。他又不仅仅是在演讲——他的话像诗,像圣歌,像肃穆的祈祷词。在每段话的最后,“我怀有这样一个梦想”像基督教里“阿门”的起应一样令人心碎。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小女儿将生活在一个不是以皮肤的颜色,而是以品格的优劣作为评判标准的国家里——今天我怀有这样一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阿拉巴马州会有所改变——尽管该州州长现在仍滔滔不绝地说什么要对联邦法令提出异议并拒绝执行——在那里,黑人儿童能够和白人儿童兄弟姐妹般携手并行——今天我怀有这样一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深谷弥合,高山夷平,歧路化坦途,曲径成通衢,上帝的光华再现,普天下生灵共谒。

“这是我们的希望。这是我将带回南方的信念。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从绝望之山开采出希望之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把这个国家的嘈杂刺耳的争吵声,变为充满手足之情的悦耳交响曲。

“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一同工作,一同祈祷,一同斗争,一同入狱,一同维护自由,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终有一天会获得自由。”

加斯帕环顾四周,看见周围的黑人白人脸上都流淌着热泪。尽管同样很感动,加斯帕却没有流泪。

“当我们让自由之钟鸣响,让自由之声响彻每一个大小村庄,每一个州府城镇,我们就能加速这一天的到来。那时,上帝的所有孩子,不管是黑人还是白人,不管是犹太教徒还是非犹太教徒,不管是新教徒还是天主教徒……”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听众们几乎鸦雀无声。

金的话音因为强烈的感情而剧烈地颤抖着。“都能携手同唱那首古老的黑人灵歌:

“终于自由了!

“终于自由了!

“感谢全能的上帝,我们终于自由了!”

演讲完,他从麦克风前往后退了几步。

人群发出加斯帕从没经历过的山呼海啸。众人欢呼雀跃。掌声像无尽的海洋一样此起彼伏。

金白发苍苍的导师本杰明·梅斯走到台前祈祷时,人群才安静下来。意识到今天的活动已经结束,游行者才不情愿地离开舞台,迈步回家。

加斯帕感觉自己像经历了一场风暴、一场战役,或是一场性爱:耗费了大半体力,但心情却非常愉悦。

他和杜杜朝杜瓦家走,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加斯帕心想,《回声报》肯定会对十多万人闻听祈求公义祷告的宏大场面感兴趣。充斥着性丑闻的英国官场怎么能和如此酣畅淋漓的一幕抢头版呢?

他的想法非常准确。

回到家,杜杜母亲贝拉正坐在餐桌边剥豆子,贝特西小姐正在剥土豆皮。加斯帕一走进厨房,贝拉就告诉他:“伦敦《回声报》的一个皮尤先生打电话来找了你两次。”

“谢谢你,”加斯帕的心扑腾扑腾地跳得很快,“能让我回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快去打吧。”

加斯帕去书房打了个电话给皮尤。“你参加游行了吗?听金演讲了吗?”他连珠炮似的问。

“是的,是的,”加斯帕忙不迭地说,“非常不可思议——”

“我知道。我们都看了直播。你能写一篇现场见闻吗?把你的个人观感和最感动的事情写出来。不用刻意遵照事实,也不用考虑具体的人物形象。我们会在新闻版的重大新闻报道中展现那些东西。”

“很高兴能有机会写些见闻。”这是保守的说法,事实上他已经乐坏了。

“写个一千字左右,我们可以根据需要进行删减。”

“没问题。”

“半小时后打电话过来,我帮你把电话转给文稿誊写员。”

“能多给我点时间吗?”加斯帕问。但皮尤已经挂上了电话。

“啊!”加斯帕对着墙嘟哝着。

伍迪·杜瓦的书桌上有本黄色的拍纸簿。加斯帕拿过来,顺手拿起支铅笔。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在拍纸簿上写下:

“今天我站在二十万人的庞大人群之中,听马丁·路德·金重新定义了美国人。”

玛丽亚·萨默斯非常兴奋。

新闻办公室的电视开着,萨默斯停下手头的工作,和包括肯尼迪总统在内的几乎所有白宫人一样,观看马丁·路德·金在游行中的演讲。

演讲结束,玛丽亚兴奋极了。她迫不及待想知道总统对演讲怎么想。没几分钟她便被叫到了椭圆形办公室。想要抱住总统的冲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非常棒”是肯尼迪总统的反应。接着他又说:“他在来这儿的路上了。”玛丽亚非常高兴。

杰克·肯尼迪变了。玛丽亚爱上他的时候,他只是理智地看待民权运动,并没有投入太多情感。改变他的不是他们的情事,而是种族主义者的残酷无情和目无法纪。总统决心不惜代价使新的民权法案得以通过。玛丽亚比任何人都知道总统对此有多担心。

乔治·杰克斯走进了椭圆形办公室,他的穿着和以往一样得体:深蓝色西装、浅灰色衬衫、条纹领带。他热情地对玛丽亚笑了笑。玛丽亚很喜欢乔治:乔治是个需要时能赶到身边的朋友。在她眼里,他是魅力仅次于肯尼迪总统的男人。

玛丽亚知道,她和乔治之所以被叫到这里,是因为他们是政府里仅有的几位有色人种雇员之一。他们原本作为一种象征被吸纳进政府。但这并不能算是一种不诚实:尽管数量还是很少,但肯尼迪提拔的黑人雇员已经比几个前任都要多了。

马丁·路德·金走进椭圆形办公室,肯尼迪总统和他握了手,说了一句:“我有一个梦想。”

总统的意愿很美好,但玛丽亚担心这话说出来有点不合适。金的梦想来自无数次的被打击、被压迫。杰克·肯尼迪出身美国精英阶层,一生下来就有权有势:他怎么能说自己有个关于自由和平等的梦想呢?金明显也感到了这点,他看上去非常尴尬,很快把话题岔开了。玛丽亚知道总统稍后会在床上问她自己什么时候说错了话,她会找个能让他安心的解释。

早饭以后,金和其他民权领袖就没吃过东西了。总统意识到这一点,让白宫厨房送来了咖啡和三明治。

玛丽亚让所有人站好拍了张照,然后开始了讨论。

金和其他民权领袖的情绪都非常高涨。他们告诉总统,在今天的大游行之后,新民权法案的出台已经箭在弦上了。法案中应该包括一条禁止种族就业歧视的条款。黑人年轻人正以令人吃惊的比例辍学,看不到一丝未来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