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枪声 1963年 第二十一章(第4/11页)

到了西柏林之后再进入西德,瓦利琢磨着,到了西德之后再去美国。

有辆卡车等在入口的木栏前。瓦利赶紧停下车。如果排在车队里他就有麻烦了,排在队里很难有加速的机会。

卡车通过关卡以后,第二辆卡车停在了关卡前。瓦利只能继续等。这时他看见有个边防兵在朝他看,意识到已经被人注意到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他下车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的门。车后面能看到后视镜,可以观察到后面有没有车。第二辆车开到木栏间空地时,瓦利坐回了驾驶座。

他启动了货车,犹豫了起来。现在还可以掉头开回去。他可以把车开回乔的停车库,然后走回家,要解决的唯一问题是向父母解释为什么整夜未归。

是选择生,还是冒死一闯?

如果再等下去,又一辆卡车也许会过来,挡在关卡前。边防兵也许会沿街走过来,问他在检查点前闲逛到底是想干吗。来之不易的机会也许就将因此而付之东流。

再唱那首歌……

瓦利放下手闸,把车往前开。

车速到了每小时三十英里以后,瓦利降低了一点车速。站在木栏边的边防兵看着他。他踩下刹车,士兵转头看别的方向去了。

瞅准这个机会,瓦利把油门一踩到底。

边防兵注意到了发动机的声响变化,微微皱起眉头转过身。看到车速变得越来越快,他向瓦利做出了“减速”的手势。瓦利反而加大了踏油门的力气。弗拉莫车像头大象一样突突地向前冲,但根本快不起来。瓦利发现边防兵的表情慢慢地从好奇变成了难以置信。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后,边防兵变得非常恐慌。尽管不在小货车的行进路线上,但他还是后退三步,紧贴在了墙上。

瓦利半是愤怒半是恐惧地叫了一声。

小货车伴着金属的变形声撞上了第一道木栏。巨大的前冲力把瓦利甩向方向盘,他的肋骨撞得生疼。瓦利事先没想到被撞着,一时完全接不上气来。但木栏却像被枪打过似的裂了一条缝。货车继续向前闯,撞击只使货车的速度略微减慢了一点。

瓦利把排挡拉到第一档,加快了车速。前面的两辆货车都停在一边作检查,给瓦利留下了一条没障碍的通途。三个边防兵和两个司机转身看噪音从何而来。弗拉莫车速越来越快。

瓦利感到非常自信。他就要实现目标了!这时一个处变不惊的士兵单腿跪地,把机关枪瞄准了小货车。

士兵正好在小货车冲向出口途中的一侧。刹那间瓦利意识到士兵可以近距离击中自己。他必死无疑。

他没多想,猛扭方向盘向边防兵撞了过去。

士兵开火了。货车的前挡风玻璃炸裂开来。让瓦利吃惊的是,他并没有被子弹击中。这时他几乎要轧上那个士兵了。他突然对轧上一个活人感到恐惧万分,又扭了下方向盘想避开对方。但他拐弯拐晚了,车头随着令人心悸的重击声撞倒了这位士兵。瓦利大叫一声:“不!”但车轮一侧却还是从士兵身上轧了过去。“哦,我的老天。”瓦利哭号道。他没想要伤害任何人。

伴着满心的绝望,瓦利渐渐把车速放缓下来。他想跳下车,看看士兵是否活着。活着的话,瓦利还想救他一命。很快边防兵又开火了,瓦利意识到如果可能的话,关卡上的边防兵想现在就杀了他。他听见子弹打在车后面的金属板上。

他踩下油门,再一次扭转方向盘,试图把车开到正对出口木栏的路上。车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冲力,瓦利只是把车头对准了出口木栏。他不知道车速是否能快得冲过木栏。抗拒着变挡的冲动,瓦利开着货车呼啸地向前冲。

他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像刀扎在腿上一样。他震惊和痛苦地大叫一声。他的脚离开了油门,车速马上变缓了。尽管腿十分疼痛,他还是强迫自己踩上油门。瓦利一边把脚往下踩,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声喊。他感到湿热的鲜血不断从小腿往鞋里流。

小货车撞上了第二道木栏。瓦利再一次被冲力往前甩,肋骨再一次被撞肿,木栏再一次被撞碎,弗拉莫车终于闯过了第二道木栏。

货车开过一片水泥地,枪声停下了。瓦利看见一条满是商店的街道。街上有香烟和可乐的广告牌,有闪闪发光的新车。最棒的是,面前出现了几个受到惊吓的穿美军制服的士兵。他把脚挪离油门,尽力去踩刹车。疼痛突然间加重了。他的脚像瘫了一样,完全不能动,根本无法踩下刹车。绝望中,他猛打方向盘,把车撞向一根灯柱。

士兵们跑到小货车前,其中一个用力打开门。“小伙子,干得漂亮,你成功了!”他说。

我成功了,瓦利心想。我活着,我自由了,但我失去了卡罗琳。

“你真是太厉害了。”一个士兵由衷地赞叹道。这个士兵看上去不比瓦利大多少。

放松下来以后,瓦利腿上的疼痛加剧了。“我的腿伤了。”他拼尽浑身力气说。

士兵低头查看。“老天,你的腿上全是血,”他转过身,交代身后的人,“快叫辆救护车来。”

瓦利昏过去了。

瓦利的枪伤很快被缝合了。第二天,他带着瘀肿的肋骨和右侧小腿上的绷带出了院。

报纸上说,被小货车碾过的边防兵最后还是死了。

瓦利一瘸一拐地走到弗兰克的电视机工厂,把闯关的事情告诉了厂里的丹麦会计师埃诺克·安德森。安德森保证为他去东柏林向沃纳和卡拉报平安。埃诺克给了瓦利一点西德马克,瓦利在基督教青年会弄到了一个房间。

每次在床上翻身他的肋骨都会感到钻心的疼,他每天都睡得很不好。

第二天,他从车里拿出了吉他。和瓦利不同,吉他在闯关时没有被损坏,但乔的小货车却完全报废了。

瓦利拿到了逃亡者一经申请就可以弄到手的西德护照。

他自由了,逃脱了瓦尔特·乌布利希的社会主义强权统治。他想唱什么歌都可以自由地唱。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非常可怜。

他想念卡罗琳。他觉得自己像失去了一只手似的。他每每会想到第二天要对卡罗琳说的话或提出的问题,然后突然想到他没办法跟她说话了,痛苦的回忆像踢在肚子上的重重一脚让他痛不欲生。在街上看到漂亮女孩的时候,他会想到下周六晚上也许可以和卡罗琳一起在乔的后车厢里狂欢,接着他会意识到不会再有那样的夜晚了,这时他会被悲伤击垮。他时常会走过一些可能会让他临时演出的夜总会,每当这时,瓦利都会想,他是否能在卡罗琳不在场的情况下独自表演。

瓦利和丽贝卡在电话里通了话。丽贝卡让瓦利去汉堡同她和她丈夫一起住。感谢了她之后,瓦利却拒绝了。他无法在卡罗琳还在东边的情况下离开西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