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孤岛 1962年 第十五章(第2/4页)

菲利波夫说:“德沃尔金,请你理智点。”

德米卡觉得菲利波夫也许会为泄密而乐不可支。一旦泄密的话,赫鲁晓夫将为此而遭到质疑,甚至从总书记的宝座上跌落。

德米卡指向南边的黑海说:“卡茨,你这个白痴,北约组织的国家离这里只有一百五十英里。你难道不知道美国在各国都派了间谍吗?你难道不知道美国在塞瓦斯托波尔这样的海军基地和港口城市派了间谍吗?”

“可箱子上的标记只是些代码啊!”

“代码?你的脑子是狗屎做的吗?你觉得帝国主义国家的间谍都接受过哪些训练?他们都学过如何辨别制服上的标记——比如你违令在领口上留下的导弹团标志——还有军服上的徽章和仪器上的标识。你这头蠢驴,所有叛国者和中央情报局的任何一个线人都能读懂箱子上的这些代码!”

卡茨试图维护自己的尊严。“你以为你是谁?”他说,“你怎么敢跟我这么说话?我的孩子都比你大。”

“你被解除了兵权。”德米卡说。

“别荒唐了。”

“让他看看!”

潘可夫上校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把纸递给卡茨。

德米卡说:“没错吧,我有权解除你的职务。”

德米卡发现菲利波夫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德米卡对卡茨说:“你作为叛国者被捕了,跟他们走吧!”

迈耶中尉和另一个潘可夫的手下麻利地站在卡茨的两边,拽上他的胳膊,把他带到豪华轿车旁。

菲利波夫恢复了勇气。“德沃尔金,以上帝的名义——”

“没有有见地的建议,就闭上你的狗嘴,”说完德米卡转身面对至今还一句话没说的导弹团少校,“你是卡茨的副手吗?”

少校一脸惊恐地说:“同志,是的。斯佩克特少校听候您的调遣。”

“这支部队从现在开始由你指挥。”

“谢谢您。”

“把火车开走。北面有个很大的列车集散中心。你去和调度员协商一下,把列车停过去,重新漆一下箱子上的标识。明天再把车开过来。”

“遵命,同志。”

“卡茨上校的余生就要在西伯利亚的劳役营里度过了,他在那肯定活不了太久。斯佩克特少校,如果不想重蹈他的覆辙,就千万别出任何差错。”

“我不会出岔子的。”

德米卡上了自己的那辆豪华轿车。轿车从码头上站着的菲利波夫身边经过的时候,德米卡发现菲利波夫一脸茫然,仿佛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坦妮娅·德沃尔金站在距离哈瓦那二十五英里的古巴北部港市马里埃尔的码头上。马里埃尔是个隐藏在群山之间的天然良港,港口与外海由一条天然水道相连接。坦尼娅焦虑地看着停在水泥码头边的苏联舰只。码头上听着辆拖着八十英尺长拖车的苏联齐尔-130型大卡车。一个起重机的吊臂正从船上吊起箱子,把箱子慢慢往卡车的方向移动。箱子上写着行俄语:建筑用塑料管道。

这一切都是在聚光灯下进行的。依照哥哥的命令,卸货必须在晚上进行。其他船只都已经清离出港口,连接外海的航道由几艘巡逻艇把守。蛙人在船下的海水里巡游,谨防来自水下的威胁。跟船过来的苏联人只要一提起德米卡就语带敬畏:他的话就是法律,他的命令要不折不扣去遵守。

坦尼娅为塔斯社写了不少关于古巴的文章,她在文章里写到了苏联对古巴的帮助,写到了古巴人民对远隔万里的苏联是如何地感激。但古巴的现实她却用克格勃的电报系统以密电的方式传送了身处克里姆林宫的德米卡。德米卡交给坦尼娅一个任务,让坦尼娅核实他的命令有没有不折不扣地得到执行。这也正是坦尼娅为何如此不安的原因。

和坦尼娅在一起的是帕兹·奥利瓦将军。奥利瓦是坦尼娅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帕兹非常俊美——又高又壮,又有那么点威严感。他的笑容非常爽朗,说起话来总是让坦尼娅想起琴弦弹出的大提琴声。帕兹三十多岁——卡斯特罗手下的大多数军官都很年轻。他皮肤黝黑,头发是自然卷,比起西班牙人来说更像是个黑人。帕兹原本是个送信的男孩,在卡斯特罗种族平等的政策下才成为了一位军官,这在肯尼迪的统治下是无法想象的。

坦尼娅热爱古巴,但她是逐渐爱上古巴的。她思念瓦西里,比自以为的更思念。尽管他们从不是恋人,但失去瓦西里以后,坦尼娅却意识到了自己对瓦西里的强烈感情。一想到瓦西里在西伯利亚的劳役营中饥寒交迫,坦尼娅就愁眉不展。瓦西里获罪的原因——传播歌剧艺术家乌斯丁·波蒂安生病的消息——已经广为人知:波蒂安被从监狱释放,但很快就死在了莫斯科的医院里。瓦西里一定会觉得这个消息太具有讽刺意义了。

有些事一直不会改变。虽然古巴从来不冷,但坦尼娅出门总会穿上件大衣。厌倦了古巴的扁豆和米饭以后,坦尼娅出乎意料地怀念起加点酸奶油的荞麦粥来了。看腻了长年累月的大太阳,她真想来场好雨,让街道变得清新一点。

古巴农民和苏联农民一样贫困,但也许因为天气,他们看上去都乐呵呵的。久而久之,古巴人民开朗乐天的精神也感染到了坦尼娅。她抽卷烟,喝古巴产的本地可乐,喜欢在古巴民族音乐特罗瓦的伴奏下充满激情地和帕兹一起跳舞。卡斯特罗关闭了所有夜总会,但没人能阻止古巴人弹吉他,古巴的乐手们转移到遍地可见,喜欢到被当地人称为特罗瓦土坯的小酒吧一试自己的身手。

可坦尼娅又在为古巴人担心。他们忤逆自己的邻居——隔着佛罗里达海峡,仅仅相距九十英里的美国。坦尼娅知道古巴人可能吃苦头。为此而担心的时候,坦尼娅总会联想到躲在鲨鱼尖利牙齿间夺食的极讯鸟。

古巴人的抗争有价值吗?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坦尼娅对古巴革命的前景很悲观,但卡斯特罗的一些做法确实令人尊敬。1961年是古巴的教育年。这一年,卡斯特罗让一万名学生到田间地头教农民读书写字,用一场运动扫除了古巴的文盲。文盲们学的第一句话是“农民在合作社工作”,但这又怎么样呢?卡斯特罗的本意就是让不会读书的文盲能切实地理解政府的宣传。

卡斯特罗不是个布尔什维克。他谴责教条主义,不断地产生新思路新想法。这就是他之所以惹恼克林姆林宫的原因。但他也不推崇民主。当卡斯特罗宣布革命意味着不需要选举的时候,坦尼娅为古巴的工农大众深感悲痛。卡斯特罗只在一个领域模仿了苏联:在克格勃的帮助下,他建立了无情的秘密警察机构以清除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