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缺陷 1961-1962年 第十二章(第3/5页)

戴夫看了看妈妈,看到她正在抹眼泪。

飞扬的星条旗是否会在自由的土地和勇者的家园上永久地飞扬?

观众们欢呼鼓掌。戴夫不得不支持这样的姐姐:虽然有时她确实让人头痛,但确实能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

他又喝了杯姜汁啤酒,然后四处找杜杜,但杜杜不在地下室。他看到了杜杜那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哥哥卡梅隆。“嗨,卡梅隆,杜杜去哪儿了?”

“去抽烟了吧。”卡梅隆说。

戴夫想找到杜杜,他决定四处去看一看。他放下酒杯。

他和祖母同时间走到门口,于是他为祖母敞开了门。祖母也许是去上厕所:不记得听谁说过,老太太一般上厕所都上得很勤。祖母对他笑了笑,走上铺着红地毯的楼梯。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于是跟在了祖母身后。

走到楼梯当中的时候,祖母被迎面走来的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叫住了。老人穿着淡灰色条纹的高档西服,胸口的衣袋里伸出一块丝绸的手帕。老人的皮肤斑驳,头上都是白发,但年轻时显然非常英俊。“艾瑟尔,祝贺你。”他握着戴夫祖母的手说。

“菲茨,谢谢你。”两人似乎非常熟悉。

老人抓着戴夫祖母的手不放。“你已经是个女爵了。”

她笑了。“生活是不是很奇妙?”

“的确令人目不暇接。”

两人挡住了楼梯,戴夫只能站在后面等。两人的话很平常,但对话却非常热情。戴夫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瑟尔说:“家里的女仆当上了贵族,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女仆?戴夫知道祖母早年曾经在威尔士的一座大宅子当女仆。老人一定是她当时的雇主。

“我早就不介意这种事了。”老人说。他拍了拍艾瑟尔的手,然后又收了回去。“准确地说,在艾德礼当政期间,我的立场就已经变了。”

祖母笑了,显然她很喜欢和这位老头交谈。两人的言谈中有一种与爱恨无关的深意。如果不是上了岁数的老人的话,戴夫还以为他们在调情呢。

戴夫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

艾瑟尔说:“这是我孙子戴夫·威廉姆斯。如果真的不介意的话,你也许可以握握他的手。戴夫,这是菲茨赫伯特伯爵。”

菲茨犹豫了一会儿,戴夫一度以为伯爵会拒绝和他握手。但伯爵似乎很快拿定了主意伸出手。戴夫和伯爵握了握手,道了声好。

艾瑟尔说:“菲茨,谢谢你。”话没说完,她就哽咽了。祖母没再多说什么,兀自走上了楼。戴夫礼貌地对老伯爵点点头,跟在祖母身后走上楼梯。

很快,祖母就进了厕所。

戴夫觉得两位老人之间一定有什么渊源。他决定问问母亲这件事。这时戴夫看见一个可能通向外面的通道,便把奶奶的事情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戴夫穿过门,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放着许多垃圾桶的不规则形的内院里。这里不是进出要道,靠这边的楼上没有窗,还有些不易觉察的小角落,很适合谈情说爱。想到这一层,他的心里燃起了希望。

没看见杜杜,但他闻到了烟味。

他走过几个垃圾桶,往内院的角落里看。

和戴夫预料的一样,杜杜左手拿着烟站在内院里。不过加斯帕正和她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戴夫盯着他们。他俩的身体像是粘上了似的,正在富有激情地拥吻,杜杜的右手插在加斯帕的头发里,加斯帕的右手放在杜杜胸部。

“加斯帕·默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浑蛋。”戴夫骂了一句,回到了楼里。

在学校排演的话剧《哈姆雷特》里,伊维·威廉姆斯自荐扮演奥菲莉娅疯癫时候的裸体一幕。

只要一想到伊维演戏的情景,卡梅隆·杜瓦就觉得热得不太舒服。

卡梅隆爱着伊维,只是不喜欢她的政治观点。从保护动物到解除核燃料,伊维参加所有的反抗示威,不持相同观点的人在她看来都是冷酷无情的傻瓜。但卡梅隆已经习惯了——他和大多数同龄人都合不来,和家人也形同陌路,他的父母都是无可救药的自由派,他的奶奶还曾是《布法罗无政府主义者报》的记者。

威廉姆斯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家人都是左派。彼得大街这个家唯一还算正常的只有寄宿在此的加斯帕·默里,他没有那么偏执,只是有点愤世嫉俗。伦敦是许多危险分子的巢穴,比卡梅隆的家乡旧金山还要遭。他迫不及待地盼望着父亲的派遣结束,早点回美国去。

让他舍不得的只有伊维。卡梅隆十五岁了,这是他的初恋。他没想谈恋爱:他要做的事太多了。但在学校的课桌前尝试要记住法语和拉丁语单词的时候,他却禁不住想起伊维在唱《星条旗永不落》时的样子。

伊维也喜欢他,对此他很确定。她知道他聪明,问了他许多问题:核电站的工作原理是什么?真有好莱坞这个地方吗?加利福尼亚的黑人待遇好不好?更让他高兴的是,卡梅隆说出答案的时候她总是听得很认真。她不大闲聊:和卡梅隆一样,她对聊天没兴趣。在卡梅隆的想象中,自己和伊维将是对集名望与智慧于一身的夫妇。

今年卡梅隆和杜杜将要去伊维和戴夫就读的学校。就卡梅隆所知,这所学校非常激进,学校里的老师都是些共产党人。伊维的疯狂角色所引发的论战瞬间席卷了校园。戴着格子围巾、留着长胡子的戏剧老师杰里米·法尔克纳支持这个主意,教导主任却没这么蠢,他立场鲜明地反对学生光着身子演戏。

对于这个自由主义导致堕落的实例,卡梅隆倒是乐见其成。

威廉姆斯家和杜瓦家一起去学校看演出。卡梅隆很讨厌莎士比亚,但他渴望看到伊维在舞台上的表演。她的表演似乎很容易被观众的情绪渲染,变得极富热情。艾瑟尔说,伊维很像她的曾外祖父,艾瑟尔的父亲,先驱的工会活动家、福音派传教士戴·威廉姆斯。作为戴的女儿,艾瑟尔曾经这样说过:“我父亲也有这种渴望荣光的眼神。”

卡梅隆认真地研读过《哈姆雷特》——为了得到好成绩,他做什么都一丝不苟——知道奥菲莉娅是个非常难演的角色。卡梅隆知道,伊维可以用粗俗的歌曲把这个原本非常悲惨的角色演得十分滑稽。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又如何能演好这个角色,把观众的兴头都调动起来呢?卡梅隆不想在伊维脸上看到失落的表情。但在脑海深处,卡梅隆总会浮现出伊维遇到耻辱性失败时用手臂抱住纤细肩膀的情景。

卡梅隆和父母以及妹妹杜杜一起走进了兼作体育馆的学校礼堂。这里不仅有股旧书味,还有股运动鞋散发出的汗臭。他们在威廉姆斯一家人身旁坐了下来。威廉姆斯一家都到了:工党下议院议员劳埃德·威廉姆斯、他的美国妻子黛西、外祖母艾瑟尔·莱克维兹,以及寄住在他们家的加斯帕·默里。伊维的弟弟戴夫没和他们在一起,中场休息时他在卖东西的铺子里当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