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薄荷(第2/2页)

“乔治不能来接我吗?”

“乔治要和我一起去医院。”

爱莎把东西随意放进盒子里,故意不去理打包清单上的顺序。

“‘小半’病了吗?”

妈妈试着再次微笑,可不怎么成功。“别担心,亲爱的。”

“你这么说,会让我特别担心的。”爱莎回答。

“事情很复杂。”妈妈叹了口气说。

“如果没有人向你解释,一切都很复杂。”

“这只是一次例行检查。”

“不,不是的,没有人怀孕的时候会做这么多例行检查。我没笨到那份儿上。”

妈妈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看向了别处。

“拜托了,爱莎,不要也来添乱。”

“你什么意思,‘也’?我还跟你闹过什么事吗?”爱莎不满地说,正如一个受骗的快八岁小孩会说的。

“别喊。”妈妈用沉稳的声音说。

“我!没!喊!”爱莎喊。

然后她们都低头看着地板,很久,想要找到合适的方式来道歉,但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爱莎撞开打包箱,跺着脚,跑进外婆的卧室,重重地关上门。

在之后的约三十分钟时间里,房间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爱莎就是气到了这份上,气得她开始用分钟,而不是“永恒”来计算时间。她躺在外婆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黑白照片。狼孩似乎在笑着向她招手。她的内心深处很想知道,能笑成那样的人怎么会成长为阴郁的“怪物”。

她听到门铃响了,第二遍铃声很快接着响起,比正常人按门铃的速度快得多。所以,来者只能是布里特-玛丽。

“来了。”妈妈礼貌地回答。爱莎可以从她的声音听出来,她一直在哭。

布里特-玛丽突然开始大说特说,好像她背后装着发条,而有人刚刚用钥匙拧紧后松了手。“我按过你家门铃!没人开门!”

妈妈叹了口气。

“对,我们不在家。我们在这里。”

“你母亲的车还停在车库!那只猎犬还在四处乱跑!”她说得太快,很明显,她不能把自己的各种烦恼分出个轻重缓急来。

爱莎端坐在外婆的床上,几乎花了一分钟才听明白布里特-玛丽刚才在说什么。然后她跳下床,打开房门,用尽所有自制力来阻止自己冲下楼,因为她不想让那个爱管闲事的老家伙生疑。

布里特-玛丽交叉双手,站在楼道里,朝妈妈露出一个“我是为了你好”的微笑,唠叨着租户协会不能允许有疯狗到处乱跑。

“卫生公害,它就是个卫生公害!”

“狗可能已经跑远了,布里特-玛丽。我不担心它……”

布里特-玛丽继续对妈妈保持“为了你好”的微笑。

“不,不,你当然不会,乌尔莉卡。你当然不会。你不是那种会担心别人甚至你自己孩子安全的人,是吧?我看,这是遗传的吧。把事业看得比孩子们重要。你们家都这样。”

妈妈面部表情放松,胳膊垂下来,显然也很放松。只有一个动作暴露了她的情绪,她慢慢地、慢慢地握紧拳头。爱莎以前从未见过她这样做。

布里特-玛丽也注意到了。她又一次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看起来她在流汗,笑容僵硬。“不是说你有什么错,乌尔莉卡,当然。当然不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和考虑,当然!”

“你还有什么事吗?”妈妈慢慢地说,但眼神已经变了,这让布里特-玛丽稍稍后退了一小步。

“不,不,没有别的事了。没其他事了!”

在她有时间转身离开之前,爱莎探出了脑袋。

“你刚才说外婆的车怎么了?”

“在车库里,”她说得很简短,避开妈妈的视线,“它停在我的车位上。如果不马上移开,我就报警!”

“它怎么会停到那里去的?”

“我怎么知道?”然后她又转向爱莎的妈妈,再次鼓起勇气,“车必须立刻移走,否则我要叫警察了,乌尔莉卡!”

“我不知道车钥匙在哪儿,布里特-玛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坐下来了——我好像有点儿头疼。”

“如果你不喝那么多咖啡,就不会这样经常性头痛了,乌尔莉卡!”她转身下楼的速度太快,爱莎妈妈都来不及回应她。

妈妈用比平时少一点儿自制和沉着的方式关上门,然后走进了厨房。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爱莎问。

妈妈回答:“她认为我怀孕时不应该喝咖啡。”她的电话响了。

“我不是指这个。”爱莎说。她讨厌妈妈装傻。

妈妈从橱柜上拿起电话。“我得接这个电话,亲爱的。”

“布里特-玛丽说什么,我们家总是‘把事业看得比孩子们重要’,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指外婆,对吗?”

电话继续响。

“是医院打来的,我必须接。”

“不,你不要接!”

她们沉默地看着对方,电话又响了两次。现在轮到爱莎握紧拳头了。

妈妈的手指滑过显示屏。“我必须接这个电话,爱莎。”

“不,你不要接!”

妈妈闭上眼睛,接起电话。当她开始说话的时候,爱莎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身后外婆卧室的门。

半小时后,妈妈轻轻地打开房门,爱莎假装睡着了。妈妈偷偷给她盖好被子,吻了吻她的脸颊。关掉灯。

爱莎一小时后起床时,妈妈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爱莎偷偷帮她和“小半”盖好被子,吻了吻妈妈的脸颊,关上灯。妈妈手里还拿着外婆的茶巾。

爱莎从玄关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了手电筒,穿上鞋。

因为现在她知道该去哪里找外婆寻宝游戏的下一条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