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3页)

莎拉没有说自己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妻子—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算是个好母亲—是因为她希望女儿能享受自己的婚礼,不让她有任何疑虑,全身心地与休进入婚礼殿堂。

她拥抱了爱丽丝。

“你最近经历了很多困难,而你一直很勇敢。你值得享受美好的婚礼日,幸福的一生。我太为你自豪了。但我也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任何事,我跟你爸都会在你身边的,无论如何。”

听了母亲的话,爱丽丝安心了许多。莎拉是这世界上她最敬重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现在爱丽丝该站出来,接过责任的接力棒了,把匹斯布鲁克庄园变成她的全部生活,跟休一起。小别墅在等着他们,新刷的墙、新挂的窗帘格外鲜亮。

现在,她站在这儿,站在走廊的起点,四重奏小组正在演奏。她挽起父亲的手臂,挺直腰板。她看到走廊尽头休挺直的背,他穿着晨礼服,高大挺拔,黑发梳向脑后。他转头跟伴郎说了句话,她看到他那熟悉的笑容。

四重奏小组的进场曲已经演奏到一半了。再晚一些,她的进场就算迟到了。观众都转过头来,看为什么迟迟不开始。

爱丽丝开始走。还没人能看到她的脸,因为有奶油色的蕾丝面纱挡着,这是巴塞尔顿家族的婚礼面纱。没人能看到她脸上的疤。

他们只能看到爱丽丝的笑容。

爱丽丝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音乐停了下来,她刚好走到休的身边。她还是挽着父亲的手臂,不想松手。这是她最后仅仅身为女儿的时刻了。再过一小会儿,她就身为人妻了。

迪伦告诉莎拉,他不会作为宾客参加婚礼。

“那样我会不自在的。”他跟她说,“我还是更愿意在一边,确保一切顺利。”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们不接受你。”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我只是不想,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你能帮我跟爱丽丝解释吗?”

“当然了。”莎拉说,但迪伦这么想,她还是很难过。她一直以自己跟员工的好关系而自豪。她也有些怀疑迪伦这次怯场不光是因为社交尴尬。迪伦和休的关系不好,现在她明白了。

迪伦那天早晨很早就来了,确保一切布置都完美,维持停车场的秩序,让工作人员都明白自己的职责。宾客要从教堂走到大厅,午餐将在那儿进行,他得保证这条路上没有一点脏东西。连起来的棚子按照军队标准整齐排列,移动卫生间隐蔽地排列在树丛之后。

他想着,所有人都到了酒席地点,他就可以逃了。他不想接着留在这儿,看爱丽丝出事那晚,那一群人醉酒的样子,他们定会再次喝得烂醉。他也不想留下来看休得意的脸。

迪伦径直走向自己的车。他没有回头看教堂。他能听到里面响起了带着胜利气息的进行曲。他把脑海中爱丽丝穿着婚纱的画面赶了出去。他启动了车,往白马酒吧开去,在那儿点了一小杯苹果酒和一颗苏格兰蛋。

“你刚刚的演奏真是场好球。”艾米莉亚收起大提琴时,马洛微笑着对她说。

“那可不是足球赛。”她微笑着回答道。她的演奏确实精彩。不知为何,一切都很自然。她的琴弓轻舞着拉出音符,每一首曲子都是如此。就连她根本没有参与排练,不得不即兴读谱的曲子也是一样,这些是她离开后他们商量加入的曲子。

“音乐天才。”马洛说。

“有天分的业余乐手。”艾米莉亚纠正道。她要是跟他,或是—她很不愿意承认—跟戴尔芬比,可还差得远了。但他们演奏得不错,现在宾客都已经就座,等午餐,他们就不需要演奏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有些尴尬。

“我该回书店了。现在所有人都得上阵。”

“哦。”马洛说。她觉得他似乎有点失望。也许他是想出去借酒浇愁?不过她不能跟他一起去。她早上急匆匆跑出来,已经很愧疚了。

“我载你一程。”马洛说。

“那太好了,谢谢。”

她把大提琴放进马洛车的行李箱里,坐进了车前座。她抓起自己的运动鞋,又穿上。他发动了车,她把头靠在头靠上。

“你还好吗?”她问道,“戴尔芬的事。”

他耸耸肩:“会没事的。”

“那你想谈谈吗?”

马洛沉默了片刻:“说实话,不怎么想。”

“那好吧,”艾米莉亚说,“你要是需要的话,知道到哪儿找我。”

马洛点点头:“谢了。”

他当然不想跟她谈了,艾米莉亚心想。他可能要回家,喝光她送他的威士忌。男孩们伤心的时候不就这么干吗?她不会干涉的。

几小时后,爱丽丝想到,她结婚了。她的脸跟她的腿一样疼,因为笑得太多了。她得坐下来,还想上厕所。她从宴席脱身。有一群她不认识的女孩在抽烟,她们一定是休的朋友。她们比她在匹斯布鲁克的朋友要时髦多了,长长的腿、长长的头发、昂贵的衣服和香水,抽着薄荷脑香烟,把烟圈吹在朋友身上。

“嗨!”她对她们说,她们把她围起来,夸赞她的裙子,说她有多么幸运。

“你看起来太棒了。”其中一个说,她说自己叫露露,“休说得太严重了。”

“没关系的。”爱丽丝说,“现在有点疼了。我可能得坐一会儿。”

“哦,我说的不是腿。”露露说,“我是说脸上的疤。”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他说你的疤很严重,给你化妆的人真是厉害。”

爱丽丝瞪着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相信会有人如此愚蠢、粗鲁,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在她背后说这么难听的话,而且还是跟这些浅薄、白痴的女孩。

“失陪。”她说着去了一个隔间。

她把隔间的门插上,努力不让眼泪落下。她告诉自己,休也许并没有说她的疤难看,那个女孩只是醉了,有点粗鲁而已。是她想太多了,仅此而已。她得坚强一些。

她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刚才那群女孩进了卫生间。她听到露露的嗓音比其他人的都大。

“休说没有点‘货’的婚礼就不叫婚礼。”她说。

爱丽丝听到一阵欣喜的惊叹。

“我的天—太好了!”另一个女孩说,“他真是会玩。”

“他说他等不及在这儿开大派对了。”

“在水槽边上摊开吧。”另一个说,“我可不想从马桶盖上吸。”

爱丽丝站起身,调整了裙子,走出隔间。露露一脸微笑。

“你要来点吗?”她问着,拎起一小袋白粉。

爱丽丝想,她们太傻了,再加上烂醉,根本就不知道避讳,或者她们完全不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们可能觉得,既然她要嫁给休,就肯定跟她们是一路人。她伸出手。